【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语笑嫣然】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出版日期:2010年5月7日    【内容简介】 谢天谢地,她终于自由了! 多亏皇帝将这桩没人想要的任务指派给梅家, 也多亏她那群没天良又怕死且视她为眼中钉的家人, 硬逼她女扮男装顶替家中独子出使伊革罗斯—— 说实话,她才不在意什么皇朝特使的身分, 更没兴趣扛起什么东西方文化、技术交流的使命, 她只想挣脱被当作「杂种」的歧视与牢笼一般的生活, 踏上母亲朝思暮想的故乡,隐姓名过平常的日子…… 哎,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量、太美好了吗? 在大海另一头的遥远国度里,她非但没有获得响往的平静, 反倒被卷入惊涛骇浪似的阴谋、炽烈火焰般的激情之中, 身不由己的在帝国四大家族的势力斗争插上一脚! 追根究柢,一切都要怪那徊权势仅次于女王, 外表冷峻邪恶,骨子里却火爆任性、唯我独尊的绿眼公爵…… 楔子   亲爱的奥格:   前略,虽然昨晚我已写完在祖国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但在行前,实在忍不住再写下这封信。   若要说有什么是除了我沃勒家麾下那群容易心浮气躁的骑士之外更令我忧心的,就属你和女王近来的僵局。   身为臣子,自然有力求为女王竭心尽力,达成任何女王托付的任务,我相信你我都有同样的使命感,也了解你绝无篡夺王位的野心。   但,无论如何,雷昂家的势力让许多人畏惧是事实。   我强烈希望你好好和女王谈谈。这对你们两方来说都有诸多顾虑和困难,但还是请你答应我这么做,就当是为了让我在接下来不在祖国的这段日子能安心,好吗?   代我问候女王,并就近替我分担她的烦忧,也愿圣主保佑你们的。   安好。   挚友 莉薇 第一章   在遥远而神秘的东方……   呃,这是第六任雷昂公爵夫人在许多年后对她一对双胞胎儿女说的床边故事开场白,而此刻,她就身在“遥远而神秘的东方”——她的故乡,大海的另一头,东方古国无道皇朝。   这年,梅玉良十八岁,仍旧待字闺中的窘境,是梅家人早在玉良的母亲挺着大肚子踏进梅家大门那一刻起便已认命的耻辱。但说老实话,死要面子又怕事的梅老爷竟然会大意到在一个异族女人身上留了种,也着实教人不敢置信。   眼前的情况不止鸡飞狗跳,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梅玉良心想她最好连在屋檐下啄米的麻雀也别惊动,快快地回到自己房里,然后假装她一步也没离开过,更不知道这大厅里发生了什么事。   “天啊!地啊!祖宗啊!观世音菩萨啊!佛祖啊……我梅仁财是做错了什么事,要落到这个下场?这教我有何颜面面对梅家列祖列宗?”梅老爷甩动白绫,无奈身材五短,白绫甩了一下,没勾着屋梁,他不死心,再甩、三甩、四甩……甩了老半天白绫就是勾不上屋梁,他火了:“拿把椅子来!”想他梅仁财这辈子就属今天最有气魄,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老爷,你别想不开啊!”衷心的老管事老泪纵横地道。   “是啊,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办法?我要说有办法,我就……我就……”他就不叫没人材啦!   “不如我们找人顶替如何?”一旁也已急得泪涟涟的梅夫人道。   “去哪里找这个人啊?眼前可不是找个人漂洋过海就能了事,圣上是要弟弟出使猡国,这岂是随便什么张三李四能胜任的?真找到个有能力担任使节的好了,这样的人哪有那么好收买?这可是欺君之罪啊!”梅家唯一脑袋清醒的长女道。   “你就尽会泼冷水,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弟弟,看着我们梅家三代以来一脉单传的唯一命根子,冒着生命危险漂洋过海,去那个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国家吗?”梅夫人想到他们从小捧在掌心呵疼,一丁点苦也舍不得他受的心肝宝贝儿子极可能一去不回,客死异乡,甚至葬身鱼腹,干脆一把抢过梅老爷手里的白绫,“我也不想活了,不要拉我!”   咻地一声,梅夫人不愧比梅老爷高大勇壮,白绫非常给面子地缠上了大厅的横梁,梅夫人前一刻才哭花的脸一僵,又不能后悔说她不想死了,只好把心一横,踩上板凳。   “老爷,我先走一步……”凄楚的诀别未说完,一声喀拉裂响,板凳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椅脚断了,庞然大物朝着矮小的梅仁财扑天盖地而来——   “哎唷!”梅仁财和梅夫人同声惨叫,虽然佣人们已经十万火急地冲上前扶起梅夫人,但梅仁财还是险些被压扁黏在地板上。   “爹,没事吧?”梅家次女和三女急忙扶起老夫,他挥开她们,继续哭天抢地捶心肝。   “我没用啊我,要是咱们添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梅仁财捧住胸口,仿佛就要一命呜呼般颤抖急喘。   “爹!”梅家人见状,一个个惊得号啕大哭。   梅仁财继续抖抖抖,脸色铁青,“我……我……我的腰……”   一旁没好气的梅家长女原本想甩袖离去,不再插手管娘家这一群饭桶,却眼尖地瞥见大厅外以着极小心翼翼的缓慢动作,蹑手蹑脚想开溜的梅玉良。她眼里顿时精光一闪。   “我有办法了。”梅家长女一弹指,冷笑,然而她的笑,看在梅家人眼里却仿佛观世音菩萨的慈霭微笑。   不愧是梅家唯一会用脑的人,她说她有办法,梅家上下立刻深信不疑。   “你们有没有听过古时候有一名代父从军的女将军?”   大厅里老的小的,全都以仰望着救世主般的崇敬目光看着梅家长女,接着一脸痴呆地摇头。   梅家长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直接看向门外,所有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发现了鬼鬼祟祟的梅玉良,瞬间所有人恍然大悟,露出犹如豺狼虎豹发现猎物般惊喜又嗜血的诡异笑脸来。   差一步就要逃出生天的梅玉良,感觉到背后宛如鬼压床般巨大且可怕的压迫感,又发现身后的大厅突然静了下来,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而且是大大的不妙。   她缓慢地转身,果然看见大厅里,梅家老的小的,全都冲着她,露出令人心中发毛的变态笑脸。   梅玉良感觉到冷风嗖嗖吹过……   这就是她“代弟出使”的前因。   或者该再把细微末节也交代得清楚一点,毕竟,梅玉良很怀疑自己到得了海的那一头。也许她的故事就在十八岁这年结束,那么她的墓志铭可能会短得可怜。   首先就从梅家少爷如何被皇帝钦点出使讲起吧。   说起来他们梅家也不算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家,梅仁财好歹是个五品官,官位不大不小,在庙堂之上,刚刚好排在文武百官的最末端,加上身材五短,上朝时皇帝绝对看不到他,他当然也看不到皇帝,搞不好连应天帝生得是圆是扁都不晓得。这还不打紧,梅仁财的官位所掌管的职务,若以一只鸡身上的部位来形容,恰恰好就是根鸡肋——简单来讲,若是哪天无道皇朝国库紧缩,梅仁财绝对是第一个倒大楣回家吃自己的人。   这说明了上朝时,他的功用通常只有一个,就是跪下来跟前面的人一起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如果他哪天喊得大声点,就会觉得自己非常之克尽职守,内心甚感欣慰。   事情就发生在如常上朝的某一天,梅仁财以吃奶的力气喊我万岁万岁万万岁,站在文官的最末端,又神乎其技地站着打起了瞌睡。   拜家里那头怕吵的母老虎之赐,他一向不怎么会打呼。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同僚伸手摇了他两下,梅仁财大梦初醒,他梦见自己升官又发财,呵呵呵……   “散朝啦?”他擦擦嘴角的口水,抬起头,却见百官还站得直挺挺的,当下心里咯噔一惊,睡意全消,冷汗瞬间窜遍全身。   “梅爱卿……”皇帝好整以暇的嗓音自遥远的前方传来。   完了!他几乎已经预见自己脑袋跟身体分家的那一刻!   “万岁!”梅仁财迅雷不及掩耳地以五体投地之姿跪趴在地,全身颤抖地直打哆嗦。   “看样子梅爱卿十分乐意替朕完成这项工作,朕念爱卿年岁已高,就允你让儿子代父出使猡国吧,不必跪恩了,退朝。”   “噶?”梅仁财的疑问淹没在文武百官高呼万岁的声浪当中。   接着,同僚争相向他道贺,搞不清楚状况的梅仁财一直到离开皇城才值得,他没升官,也没发财,倒是天上掉下了一个大礼来。      海的那一头,有个伊什么罗什么的国家——化外之民没水准,连取的名字也难听,所以皇朝统称为猡国。至于这猡国是个什么鬼地方一点也不重要,反之老祖宗有交代,中原之外都是茹毛饮血、毫无礼数、搞不好还在穿树皮和叶子的野蛮国度,只有死老百姓会去好奇那些蛮子是什么鬼样子,像他们这种有身分有地位的人,是不屑一顾地!如今猡国派了信使前来,要求与无道皇朝交流学习、互通有无,皇朝本着礼仪之邦的谦谦风范,自然礼尚往来,应天帝下旨,封梅仁财之子为皇朝特使,即日出发至猡国……   “天啊!地啊!祖宗啊!……”如丧考妣也不过如此吧。   此刻,梅家人的希望全系在梅玉良身上了,梅玉良身为见不得人的杂种,多她一双筷子早已嫌碍眼,少了一个她更不可惜,而梅仁财大可对外宣称派了庶子出使,亦不算抗旨。   唉。梅玉良叹气。她想,她应该没有别的选择。   皇帝赏赐给特使的物资不算吝啬,不过想当然耳没有梅玉良的份,梅家人肯让她打包自己的行李,顺道赏她几张银票,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她应该感到前途渺茫,应该无助且痛苦,但事实却不然。   猡国,这名字突显了中原人的骄傲自大,它真正的名字是伊革罗斯,是她母亲的故乡!   和自以为是的家人不同,梅玉良老早就从过世的母亲口中听过关于伊革罗斯的一切,那是个富庶安定不输无道皇朝的繁华国度,有着与皇朝截然不同的文化风采,那些冒着生命危险穿越大海,来往东西两岸的商旅也证实了她母亲的回忆不假。   梅玉良的母亲十多岁时因为家贫,和同伴到城里讨生活,后来又听信同伴的话,认为遥远的东方是黄金国度,能赚许多许多的钱为家里纾解困境,于是和同伴应征了船工,千里迢迢来到东方。   无道皇朝确实富庶,但她的母亲却没有一夜致富。语言不通,又无一技之长,谁会想雇佣一个金发碧眼的异族女子?在每个人都挤破了头想挣一口饭的大路上,人家连苦力也只挑男的,女人大概只能流落青楼,或沦为贵族的玩物吧。后来,一个富商便把她的母亲当成礼物送给了在朝为官的梅仁财。   有着这样的出身背景,梅玉良母女在梅家地位当然不高,尤其梅仁财对她的母亲又只有一时的新鲜感,并非真心喜爱。当年梅仁财刚升官,正是意气风发,对妻子的彪悍跋扈开始心生反抗,而让梅玉良的母亲踏进梅家门,就是他反抗悍妻的“辉煌战果”之一,跟情爱没什么关系,想证明自己是一家之主的意气用事成分还比较大。想当然耳,这种勇气就跟突然间吃错药一样,药效过了,病猫依然是病猫……   特使出航的送行大典在帝京少阴城位于乌江畔的渡口举行,之后梅玉良得搭船走乌江到海港“沛颠”。只不过这场送行大典场面有些冷清,皇帝甚至只派了一个职位低下的宫人前来主持,梅玉良一上船,宫人前脚才离去,梅家人连留下了演戏也懒了,一个个打着呵欠准备回去睡回笼觉。      梅玉良已是一身男装打扮,抱着唯一的、少得可怜的行李,回望她自出生起住到大的帝京。心中若有感伤,也是因为她从未离开这片土地吧!想不到生平第一次离开帝京,第一次走出城门,就要漂洋过海离开这个国家,她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期待,这一刻她才明白,对于笼中鸟般的日子她早已厌烦,只是当身不由己时,她没有多的闲情逸致去渴望蓝天。   而现在,她就要起程了!她要出航,要飞翔,要离开牢笼,代替母亲回到她日思夜年的故乡!天真的她有些激动,几乎要热泪盈眶,握住母亲留给她的项链,她相信母亲在天之灵一定要跟她一样兴奋。   至于茫茫未卜的前程,就交给未来去担忧吧!   船老大哟喝着水手准备出航,偏偏这时,官道上起了一阵骚动。   “等我啊!等等我们,我们还没上船啊!”   梅玉良一愣,看着那浩浩荡荡但略显仓促凌乱的车队,以及前方前方为首的金发胖子——她没看错,真的是一头金色鬈发!她以为在帝京极少有异邦人,至少她有记忆以来几乎没看过,除了她的母亲以外。   对皇朝的现况,梅玉良其实是无知的,身为梅家人眼中的耻辱,她没有多少增广见识的机会,否则她会知道前朝已经有一位猡国来的官吏,而这位官吏在应天帝继位后,并不受重用,甚至几乎已经与被罢官无异。   金发男人气喘吁吁地下了马,走到另一辆马车前,搀扶一位中年妇人下马车。待挑夫把马车内的一箱箱行李全搬上船后,他一一地打赏,连船上的水手和船老大也有一份为数不少的礼金,这立刻让原本颇有微词的船老大和水手们脸色和缓了下来,还帮忙把他那简直要堆成小山的家当搬进船舱。   “你一定就是梅家公子吧?”金发男子和妇人一上船,一眼就注意到在黝黑又粗野的水手之中显得格格不入的梅玉良。   “在下赛巴丁,这是我内人朱小玉,别怀疑,她是土生土长的少阴城人士,至于在下本名赛巴斯丁·罗南,我猜想梅公子可能听说过在下,但在下还是自我介绍一遍,在下来自伊革罗斯帝国第一大港维多利亚城,二十年前来到无道皇朝,蒙先帝赏识,当了几年小小的官……”赛巴丁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才突然发现什么似地,肥胖五指摸着下巴,疑惑地端详起梅玉良,而他身边的妇人早已一脸了悟,用手肘顶了顶有些失礼的丈夫。   梅玉良知道赛巴丁的疑惑,从小到大,她已经太习惯这种好奇的打量,她尴尬一笑,“我的母亲是伊革罗斯人。”   “我的天!”赛巴丁惊讶得连母语都溜出口了,随即激动地握住梅玉良的手。“真是相见恨晚哪!想不到帝京还有我的同胞!所以您这趟是回去省亲吗?”   “不是。”梅玉良实在不习惯这么热情的友谊,一直以来,任何人只要知道她是“杂种”就避之唯恐不及,哪会想和她深交?“我的母亲年轻时离开伊革罗斯,到过世都没机会回去,我也不知道母亲那边的亲人还在不在。”说到最后,她甚至有些感伤了。就算母亲的亲人还在,可有人记得她?   “这样啊。”赛巴丁神情悲悯,“她一定很遗憾吧,愿她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我们女人本来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幸好梅公子还能代替令慈回去一趟。”朱小玉道。   “夫人……”赛巴丁一脸感动地握住妻子的手,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见到这情形,梅玉良又尴尬了,毕竟自她有记忆以来所见过的夫妻,从没有这样露骨地在人前表现出恩爱的样子。   船老大来问赛巴丁,能开船否?果然有钱的是老大。   “当然,开船开船!”赛巴丁说着,挽着妻子的手站到船边,和方才的梅玉良一样遥望着帝京。“在下老了,虽然这儿是我的第二个故乡,不过你们有句话说:落叶归根。在下决定带着妻子回到伊革罗斯,往后只能在梦里怀念少阴城的美丽了,在下会想念这里……”说到最后,他泪光闪烁,甚至还自顾自地朝渐行渐远的河岸边挥起手来。“再会了!”   梅玉良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她一时之间也能感受到那股离情依依,更何况赛巴丁和他的夫人住在少阴城里的岁月可能比她更久呢,而如今他们就要永远地离开这里……想到这,梅玉良也学他朝着人群渐渐散去的岸边挥手。   傻就傻,可笑就可笑吧,没人送别,但她相信自己正站在人生的转折点,她要和过去的自己道珍重,不管她能不能回到这个出生地,她都要记得它最美丽雄伟的样子。   朱小玉对丈夫的疯癫习以为常,她是真正和故乡永别的人,心中感伤自然不在话下,默默地低头拭泪,赛巴丁搂住她的肩膀安抚。   船上的水手照常工作,对他们三人的举动视若无睹。这些跑船的男人五湖四海地漂泊,什么没见识过?就连梅玉良的特殊相貌他们也没多看一眼,毕竟在沛颠多的是同梅玉良一样的人。   好半晌,赛巴丁又看着身边的梅玉良,笑了笑,“小兄弟,在下看咱们挺投缘的,你放心,这一路上在下会照看着你。”   他不多问,光看眼前的年轻人一身寒酸,也能猜出些隐情。   “杂种”是一层悲伤的皮,创造它的人没有错,拥有它的人也没有错,但却要承受世人的苛责与歧视,哪怕在那层皮之下的血肉其实和全天下所有平凡人无异。梅家人想必是打算借这个机会来个眼不见为净吧,就算这年轻人幸运地成功出使,家里也不见得欢迎他回去。   旅途左右无事,赛巴丁夫妇便和梅玉良闲聊了起来,赛巴丁得知梅玉良竟然听得懂伊革罗斯的语言,也能够交谈,更是如遇知音。   “好歹在下也事奉过无道皇朝的先皇帝,那就尽一点为人臣的责任,尽可能告知你一些伊革罗斯帝国的情况吧。”   其实关于伊革罗斯,梅玉良已经听母亲说了许多,不过她还是对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国度充满无限好奇。   这一聊,竟然觉得帝京到沛颠的距离没有想象中的遥远。   专走河道的船走远洋不太合适,何况他们还得补充别的补给,船家只能送他们到海港。应天帝虽派出使臣,但态度敷衍,并没真正将出使交流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们必须自己在沛颠找到愿意送他们到伊革罗斯的船。   “如果我们幸运的话,或许能找到‘那个人’。我们一边准备装备一边找人吧。”赛巴丁二十年前从伊革罗斯来到无道皇朝,也是先踏上沛颠,甚至在这里居住了一小段时日,哪里能找到水手,哪里能把银票换成黄金,以及哪里能买到长达数个月航行可能会用到的药品与必需品,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此外,远离官场后的这几年经商生涯,在皇朝的黑白两道打滚,让赛巴丁也很清楚谁是沛颠真正的主人,他们此行来到沛颠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拜会玉爷,也许还能透过玉爷找到“那个人”……   梅玉良想,一定是母亲在天之灵庇佑,她才能一踏出帝京就遇上贵人,如果没有赛巴丁,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的她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赛巴丁其实已经在帝京将银票全换成黄金或其它值钱事物,他毕竟比梅玉良有经验多了,知道在港口货币交易有许多黑幕与陷阱,有些人吃定了外来客需要现银和黄金,行情随他们操控,价格乱涨乱杀都有。   他找了信得过、有商誉的金铺,替梅玉良换黄金。他看出这孩子真的从没离开过家人,竟然对他一点防心也无,把银票全数奉上,而梅玉良小心翼翼收在包袱里的全部银票,最多只够支付到伊革罗斯的船资,而且还得不吃不喝才行。赛巴丁心里不禁替梅玉良感到心酸,换银票时特意把自己带出来变现的一双古董鼻烟壶也拿出来,然后将银票与鼻烟壶换到的黄金全拿给梅玉良。   “不要收在腰际,这里扒手多。”他叮咛道,“还有千万别落单。”   沛颠对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的梅玉良来说,到处都充满新奇,它不只是座海港,还盛产温泉。所以除了办正事之外,赛巴丁就带着朱小玉及梅玉良四处逛逛。   从无道皇朝到伊革罗斯帝国的航程,不只要看海象、看老天爷脸色,更有可能遇上海贼袭击,所以找到一个对海域熟悉,甚至在海上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船长等于替自己找到一张保命符。   在寻找合适的船长与船员这段期间,赛巴丁靠着曾经当过官的人脉,以及梅玉良的特使身份,在沛颠县令的别馆下榻。海港这种地方,客栈也是龙蛇混杂,满街都可能见到喝酒闹事的水手,暂住官邸相对安全许多。   在沛颠的第一个晚上,朱小玉就点破了梅玉良是女儿身的真相,原来在船上时她第一眼就看穿梅玉良是女扮男装,赛巴丁则是经妻子提醒才恍然大悟。   “你放心,我们并不打算揭穿你。”但想到梅家竟然不讲情分到这样的地步,赛巴丁夫妇都有些愤慨。男儿反正早晚要离家自立,出外闯一闯也好,女孩儿再怎么说也不该让她无依无靠地流落在外啊!   “老实说我也不赞同你一个人把孩子离乡背井到那么远的地方,但硬要你留下来我们也不安心。”梅家做得这么绝,那个家可能早就没有她的容身处。至于成功出使?恐怕皇帝压根也没在意过。总不能要她一个人留在沛颠,那更是危险。   “我丈夫希望你和我们到伊革罗斯后,你能留下来陪我,他担心我刚开始在异国没有熟悉的朋友,连这些女人家的知心话都没对象,这个想法是自私了点,不过决定权在你,你愿意吗?   梅玉良其实有一瞬间的犹豫。确实她一开始很豁达地想,生死由命,能不能到达伊革罗斯还是未知数,更何况要平安回家?   然而所谓的”家“,她真的拥有过吗?家是什么?是四片墙和一方屋宇?还是有人等着、守着、盼着她的地方才叫家?若是前者,那么何处不能为家?若是后者……她苦笑,恐怕她根本无家可归。   她会怀念从小住到大的偏僻院落,会怀念多少次偷偷从狗洞溜出去闲晃的街道与小巷,但也仅仅是怀念。   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再抬眼,她已作出决定。”好。“   朱小玉笑了,”真好,其实我有点怕你不答应呢,我跟丈夫曾经有一个儿子,跟你一样从小就因为奇特的外貌被欺负,只可惜他十岁哪年就早夭了,所以看到你,我们夫妻俩都有些心疼,我们比谁都明白你自小到大并不好过,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让丈夫收你作干女儿,好吗?“   梅玉良只能点头,好半晌之后才发现自己眼眶都热了。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会心疼她……”干娘!“   朱小玉笑着拍拍她的头。   她有家人了呢!梅玉良突然觉得,那茫茫大海,一点也不足为惧了。   在短暂停留沛颠这段期间,赛巴丁负责找船长和船员,梅玉良和朱小玉则依照赛巴丁的指示,准备航行需要用到的物品,其中包括一种用葫芦瓜熬成的硬汤块,以及梅玉良从来没见过的绿皮水果。   “你干爹说在海上容易得一种怪病,需要这两种食物。”另外还有姜,得种在盆子里,在这两种事务吃完后可以替代。   梅玉良拿起一颗绿皮果子,闻着那极令人喜爱的香味,“好像很好吃。”   朱小玉跟小贩拿了一颗切片的,想不到才咬下第一口,两人不约而同地皱眉咋舌。“好酸……”   “这是不是还没熟透啊?”   “应该吧。”她们在帝京从没见过这种水果。赛巴丁要她们和商贩购买已经榨成汁的,装在水袋里密封好。   有县令帮忙,他们几乎在第一天就备妥赛巴丁交代的物品——大量的酒、茶叶、烛、炭、各种腌肉干、果脯、五谷、酸奶,和一种极为坚硬,据说能保存十年的饼,一些常备药品和保暖衣物。赛巴丁虽然已形同被罢官,这些年可没闲着,早已攒足金山银山,足够他们购买在船上的必需品还绰绰有余。而当天晚上赛巴丁也带回了好消息。   “太好了,真是太幸运了!我本来不抱期望能找到那个人,毕竟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何况那些水手居无定所,而且他又到处欠债,可能老早被债主给剁了……”说到最后,赛巴丁干笑两声,因为他答应帮“那个人”偿还玉爷一笔金额庞大的债务,作为他的报酬,否则玉爷也不可能让他离开沛颠。   “你找到你说的那个厉害的人了吗?”朱小玉常听丈夫说起年轻时从伊革罗斯到皇朝来的冒险事迹,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人。   “真的被我给找到了!亲爱的,一定是因为你带来了好运!”赛巴丁激动地抱着妻子印上一个大大的响吻。   梅玉良红着脸别开眼,虽然这对夫妻已经不只一次旁若无人地表现他们的亲密,她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那么神奇的、传说中的船长,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找齐他的水手,包括船医和工匠等等,梅玉良和赛巴丁夫妇在第三天清晨搭上一艘阴森老旧的多桅横帆船。   “他真的……没问题吗?”朱小玉问出了梅玉良不敢问出口的疑问,三个人看着那个边操着舵边灌酒,根本连站都站不稳的怪异男人。   “二十年前没问题。”赛巴丁干笑,“不过他二十年前就是这幅德行了,老实说我吓到了,他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啊……”   两个女人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然而一切也只能交给老天了。   皇朝到帝国,走正常水路,老天给脸,龙王开恩,又有顺风和洋流的话,最快也要两个月——这还是纸上谈兵的说法,毕竟大海高深莫测,也有人一去不回。而这位神奇的、传说中的船长,据说往来帝国与皇朝就像走自家厨房与院子般容易,东西方的海军拿他没辙,海贼们更是卖他三份薄面……当然有部分原因是,那些人都是他的债主,都等着从他身上挖回老本。   早在二十年前,伊革罗斯就已积极开发向东和向南的航线,而皇朝对海路却相对疏忽,所以——   “我们要走的路线沿途只有三个补给的港口,有一段航程甚至会有十几天没有陆地提供淡水,所以那几天无法沐浴,你们明白吧?”   两个女人点头,为了这个原因,她们就这几天拼命汪温泉浴堂跑,好歹在出发前泡澡泡个过瘾。“那就出发吧!”   出发吧!水手哟喝着,风吹鼓了巨大的帆,属于皇朝的黄土地离他们越来越远,这一刻才真切地感受到故乡诀别的彷徨与失落,好像心头落了一块肉在那岸上,自此只能在夜里魂牵梦萦……   与朱小玉一同痴望这来时路的梅玉良,听到一连串中气十足的嘶吼声,她认出那是伊革罗斯的语言。   用尽全身力气搏斗吧!大海是修罗场,一旦纵身挑战,要有一死的觉悟!   是啊!要有一死的觉悟!她握紧双拳,也许是母亲在天上给了她力量,梅玉良鉴定地挺起了胸膛。   她一定会活着踏上伊革罗斯!   东方天际,旭日穿透了云层,为鼓起勇气展翅飞翔的鹞鸟送别。   前途,充满了未知,却闪亮着! 第二章   冒险与磨难从来不是简单的,决心与勇气将一再受到考验与摧折。   在大海中诸多不便,在有限的船舱储存清水已是难题,船上用火也必须控管,在海象较差时甚至得禁火。这都还能够忍耐,偏偏他们在途中遭遇了一次可怕的暴风雨,梅玉良与赛巴丁先后病倒,几乎往鬼门关走了一遭。   如今的梅玉良回想起来,却觉得幸运。因为她和干爹是一前一后病倒的,她在卧病中虽然神智不清,但却能感受到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干爹干娘的照顾让她好几次偷偷红了眼眶。而当赛巴丁倒下时她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才能够分担已经照顾她好几天的干娘大部分的重担。   当美丽的维多利亚城矗立在海平面的那端时,她几乎不敢相信,她真的做到了!她穿过茫茫大海,从数不清多少次的绝望中挺了下来。   美丽的、炫目的、繁华的维多利亚城,她从未想象过的异国风采正以雍容而热情的姿态向她张开双臂。她胸口发热,眼眶泛红,激动得不能自已,那是一种有如雏鸟终于看见了天和地,意识到自己已由懵懂中觉醒的热切情感。   因为同舟共济而真正成为一家人的三人开心地拥抱在一起。   他们“一家三口”终于踏上伊革罗斯的土地。   而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赛巴丁——当然,回到他的故乡,他现在叫做赛巴斯丁──发现维多利亚城和二十年前他离开时已大不相同,他买下一栋三层洋楼,住了他们一家三口刚好。   “其实我还是喜欢有院子的房子,像我们在皇朝时的宅院那样。”事实上他是担心妻子不习惯住在市中心的吵闹。不过城里生活还是比郊区方便许多,他还得先了解离开的这二十年里伊革罗斯的变化,好把他那一箱一箱的黄金转作别的投资。   “我觉得现在也挺不错。”朱小玉说。维多利亚城有许多东方人,这儿的商船往来,人口出入,黄金汇币买卖,都有一套严格的官方制度,窑子与酒馆设成专区,水手有了他们的去处,自然不会在街上闹事。   朱小玉闲不下来,决定利用他们现在住的这栋洋楼原有的店面做点生意。皇朝妇女的女红针线活儿在东方是稀松平常,到了这儿可值钱了,她和梅玉良乐得每天日头下山后,坐在壁炉前边做女红边话家常,待隔日她们开店时,一条绣帕就足以让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抢破头。   维多利亚城是伊革罗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分为三大区域──港口与大广场所在的商业区,总督厅与巡警厅所在的新城区,以及拥挤杂乱、流莺与水手们的大本营旧城区。平常梅玉良不会自己一个人到处闲逛,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方向感不太好——就这点来说,她挺想念帝京的规画,方方正正的,街道一横一竖,不容易走岔。   赛巴丁出门谈生意了,而朱小玉不知道梅玉良方向感不好,要不就算自己受了风寒不方便出门,她也不会让干女儿为了想替她熬点姜茶而独自上街。   当梅玉良第三次被喝醉的水手痴缠,被误以为是流莺时,她才知道自己走错方向了。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商业区,正好在新城区与旧城区之间,商业区原是旧城区的一部分,前任总督上任后大刀阔斧地改建,但再怎么改建还是无法和后来扩建的新城区相比,部分街道仍保有旧城区的模样,小路交错复杂,也难怪她一时不察误闯旧城区。   这让梅玉良有些慌了,表面上仍强作镇定。她拉紧兜帽,街上有人打架闹事,两旁或倚在门边、或站在灯下的妓女们讪笑的声音,让那些男人更加热血沸腾,她听到许多低俗的字眼,有几个男人注意到她,高声问她的价码……   梅玉良当下想也没想地躲进暗巷里,只想离那些吵闹的源头越远越好。她不知道这么做只会更危险,当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心下一慌,在小巷里跑了起来,慌乱间有弯就拐,有门就钻,待她冷静下来时,才发现自己像坠入蛛网中的小虫子,被困在旧城区这些羊肠小路交错而成的迷宫中。   眼前情况有些诡异,因为她不停往人少的地方钻,没想到却走至了一处特别僻静的院落,但她不记得自己是否无意间闯进某户人家的门户里……   好吧,这里是哪里并不重要,总归是在旧城区,她得快点找到回家的路,入了夜这里恐怕更混乱。梅玉良推开一道虚掩的门,探头探脑地想找找有没有清醒的人能问路,冷不防却听到一阵压低了嗓音的说话声。   “……六月的上弦月是雌鹰离开老巢的时间,她会到北方避暑,而且不会带太多护卫,荆棘的主人离开国境,她的骑士团现在无心护卫雌鹰,要射鹰就只有趁这时候……”   是猎户吗?声音听起来不像喝醉的醉汉,或许她可以上前问路。   “射手是谁?”   “是月桂……”说话的男人抬起眼,在布满蛛网的篱笆与颓圮的梁柱间与梅玉良对上了。“是谁?”他拔出腰间的佩剑。   梅玉良原想张口解释,然而她再笨也知道那两声金属的摩擦声是什么,男人眼中的杀意惊醒了她求生的本能,在两个男人推开那些碍事的——或者根本是伪装用的梁柱与木板前,梅玉良转身拔腿就跑,那一瞬间她明白了自己似乎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秘密……   天晓得这些伊革罗斯人是怎么着?连打猎也有秘密?   身后,男人的怒喝声传来,“有耗子,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同一时间,她更听到杂沓的脚步声和兵器撞击声,或远或近地从后方朝她袭来。   天啊!她真的这么倒霉?怎么方才闯进来时没人拦她,这会儿全部的人突然惊醒似的把她当过街老鼠?   稍早一阵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早已让梅玉良有些疲累了,她在复杂的巷弄中左弯右拐地妄想甩开追兵。   当她躲进一条窄胡同,还来不及找到能躲藏的地方,一只强壮如钢铁般的手臂猛地将她“捞”进一条更狭小的暗巷内。   “想活命就别出声。”男性低沉的嗓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道。   一只巨掌捂住她的口鼻,铁臂捆紧了她,她就算想出声也没法子啊!   她可以不出声,但非常需要喘口气,梅玉良只能勉力抬手想扳下他巨大的手掌,胸部急剧起伏着。   老天,他的手臂甚至压在她胸口上,生死关头别说什么男女有别了,要是这男人跟外面那些家伙是一伙的,恐怕他不用刀就能勒死她!   男人的手掌往下滑,仍遮住她的小嘴,梅玉良立刻用力吸了好几口气,她绵软而丰满的胸脯因此在男人的手臂下推挤着,梅玉良不知道男人紧绷的肌肉代表什么——这家伙全身硬邦邦的,也许他天生就这么硬?她不晓得,毕竟从小到大见识过的男人有限,肌肤相亲更是绝不可能……   想到肌肤相亲,梅玉良的脸羞红了。就算伊革罗斯对女人的规范宽容了许多,她毕竟是在皇朝长大,很多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然而,身后的男人非但没有礼貌地移开他的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在有人接近暗巷时抱着她转身,退到更深处。   她敢说,这家伙光靠一只手臂就能轻松地拎着她走,她现在简直像被狮子老虎叼在嘴里的小动物一样,连挣扎都没办法。   这条巷子狭窄到只容一个人行走,对梅玉良来说不算什么,但对身后的男人可就是项考验了,然而他的动作却出奇灵敏,两人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外头追兵散去,男人一点也不避讳地与她全身紧密相贴,压在她胸前的大手甚至没有移动分毫。   梅玉良真想开口提醒他,可惜他的手仍捂住她的嘴,那只几乎能盖住她整张小脸的大掌正以一种暧昧的力道贴着她的脸。   轻一点像爱抚,重一点像狎玩,明明轻佻却又若无其事。总之正常的、有礼貌的男人都不该像他这般!   也许这男人真的不知礼貌怎么写吧,何况他好歹救了她一命,梅玉良决定相信他是无心的。也许是他的气息或者声音让她安心,这男人没有在旧城区鬼混的那些水手身上浓浊的酒味与汗味,而是清爽的烟草与肥皂味,而且他说话的声音显示他神智相当清醒。   才这么想着,他的手动了,原本擒抱住她的手放松箝制,下一刻另一只大掌已然覆在她一边的软乳上。   不是不经意,也不是轻轻碰触,而是捧住她一边的圆软雪乳。   搞半天她是遇到一匹狼!梅玉良脸爆红,浑身颤抖,偏偏外头那些虎视眈眈追寻她下落的人没走远,而且身后的男人很快地又收紧双臂令她动弹不得——包括在她胸脯上那只大手!   她现在真不知道自己该冲出去让那些人追杀,还是乖乖等着被轻薄羞辱,甚至是随之而来更可怕的下场?   男人下身的硬挺早已贴着她的臀部上方,正常的女人早该觉得不对劲,她却直到他的手开始不安分时才惊觉、颤抖。男人在黑暗中笑了起来,更加肆无忌惮地低头嗅闻她身上好闻的、特殊的香气,她身上没有帝国的仕女们惯用的、让他敬谢不敏的花香,又或者那些妓女们偏爱的脂粉香水气味。   他似乎找到了有趣的小东西……   没等那些人走远,仗着外头人声吵杂,他一手强势地圈住她,无视她徒劳地挣扎,彷佛他真的只是随手拎着只小猫,脚步毫无阻碍地往巷子另一头走。   出了巷子,他挟持着她左弯右绕。旧城区里男人跟女人躲进暗巷里办事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因此男人的举动丝毫没引来任何人的好奇。   男人拖着她直到一户大宅子的后院,才粗鲁地捉着她双肩,逼她背紧贴着墙。   梅玉良这才有机会看清男人的样子。   他好高,她仰起头,视线掠过他宽阔厚实的肩膀和突出的喉结,然后看到一张瞬间让她双颊泛红的脸。   生长在皇朝,对西方的美丑观念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自己的相貌在东方绝不能称得上是美丽。   眼前这男人以这个国家的标准而言该算好看或不好看呢?她真的不清楚,他有一头在伊革罗斯少见的墨黑色发,但和东方人不同,他的发削短而微鬈,左耳垂上戴了个小小的红宝石耳饰,而且她觉得他的五官有种说不出的魅力,那双俯视着她的绿色眼眸是害她全身泛起一股燥热的元凶。   她想,至少他的眼应该是好看的——不,应该说,相当相当的好看,而且迷人。   他的举止蛮横且跋扈,压在她肩上的手让她动弹不得,梅玉良却无法将眼前这男人与旧城区里那些水手,甚至是商业区里那些平民联想在一起。   怎么有人能够这么无礼而恶劣,却又这么优雅且尊贵?梅玉良还是气得发抖,当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害怕。   男人眯起眼,一手勾住她下巴,带着愉悦与兴味地欣赏起他找到的迷人小猎物。“迷路的小猫,你听到了多少?”   这男人真的和那些人是一伙的?梅玉良强忍着没敢表露出太多讶异,以皇朝语开口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露出惊慌的神色。   “你一路从东方迷路到了这儿?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男人冷笑,他确定这女孩听得懂他的话,她不是一个懂得伪装的人,和他见识过的那些活在尔虞我诈世界里的人们比起来像白纸一样,但这小妮子似乎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维多利亚城很多东方人不是吗?假装听不懂伊革罗斯的语言……虽然有点鬼扯,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梅玉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想,仍旧摇头,坚持道:“我听不懂,我……我想回家。”   男人脸上扬起恶意的笑,梅玉良无辜的大眼激发他体内某种原始本能,燥热的冲动在体内流窜。若他是奉公守法的老百姓,他或许懂得什么是隐忍与克制,可惜他并不是。   “装傻到底是吗?如果你不是帝国公民,那么我对你做任何事都是被允许的,例如……”他俯下身,像野兽瞬间流露本性,以侵略者的姿态吻住梅玉良的唇,两只铁臂捆紧她,一手捏住她浑圆的翘臀,轻易地令梅玉良双脚悬空,紧密地与他的健壮贴合着。   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的力道,蛮横地以勃发男性顶住她的下腹,右臂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圈紧了彷佛要散成了棉花的女孩,像在挑衅,挑衅他随时可以一口吞掉她,只是暂且饶过这甜美的猎物。   梅玉良不敢相信这男人如此孟浪!他冷峻而邪恶的俊颜贴向她,瞬间她脑海中浮现了母亲说过的,伊革罗斯人相信世间有恶魔的存在,他们化作美女或美男子,吸取人们的魂魄。   她现在相信传说是真的,她的心没有停止跳动,反而像要跳出喉咙似地,狂野得令她无法承受,她的力气与勇气正如传说中那般,快速地消失。   然而他的唇,贴上她的。原来再如何嚣张强势的男人,也有着柔软的唇,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尝到了他的味道。   她曾经不小心撞见干爹和干娘这么做,甚至在她踏进旧城区时,那些躲在角落的水手和妓女也这么做,她无法想象这样的行为为什么频繁地出现在恋人之间……噢,也许妓女与恩客不算恋人,更甚者她害怕有一天要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么“相濡以沫”。然而在他的气息吞噬了她,每一口气都与她胶着时,她明白这样的举动代表某种极致的亲昵。东方人说精、气、神,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和对方分享,已然是一种入侵与接纳,更也许一不小心,对方的气息随着她的吐纳与吞噬,会直直地往她已经有些动摇的芳心窜去。   当他竟然缠住她的舌,以舌尖在她口中捣弄和舔舐时,战栗与燥热爬满她全身,而后她不再有任何思考与反抗的能力。   他娴熟地吻去他俩嘴间暧昧连结的湿痕,双臂和胸膛成为羸弱的她唯一的依靠。   她甚至不知道他明显地抵着她的昂扬代表什么。男人好半晌低咒着离开了她,拚了命地平息自己的欲火与冲动,看着她的眼神彷佛她是连呼吸与香气都能迷惑男人的妖女,双手却没有任何放松箝制的打算。   “你叫什么名字?”他连声音都无法维持平稳!   梅玉良只觉得她一定被什么烘烤过,全身又热又烫,而且像中暑那般无力又晕眩,当他的手像爱抚着猫咪那般揉着她的颈子与背脊,她甚至有股冲动想缩到他怀里。“梅。”来到伊革罗斯,她都是这么介绍自己。   梅?这真是巧合,她果然属于他。他笑容里有一点自负。   怎么不呢?在帝国之中,除了女王,他是最骄傲的征服者,最我行我素的天之骄子,他要什么,只要开口便是,这女孩当然也不例外。   “跟我走。”这是命令。而且对他来说是极纡尊降贵的口气,他若真想带走这块土地上的任何人,是无须对任何人交代的!   “什么?”梅玉良有些呆滞。   “小猫咪,你不会以为你今天真的能平安走出这里吧?那些人不会管你是不是懂得帝国的语言,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   梅玉良惊醒,想开口辩解她听不懂,才发现自己方才几句简短的对答早就漏了馅。   她有点想赌气不开口,或者可以继续假装她只懂得几个简单的单字?毕竟她根本不知这男人的身分,或许他也是那些人的同党,只是对她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   而且她认得外面那条路,因为她就是由那条路走进旧城区——她猜的,因为路口那家有着东方情调招牌的店吸引了她,梅玉良相信从那个路口往反方向走应该能离开旧城区,只要能回到家她就安全了,根本不必理会这男人。   她的想法有些天真,毕竟这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惹到什么样的人物。她以为在一向治安良好的维多利亚城,任何人都得讲王法。   “大人。”有人从另一边的胡同里现身,是个褐发的中年男人,一身劲装打扮,腰间佩着长剑,他的表情看来有些诧异和玩味。   梅玉良更加尴尬了,偏偏她身前的男人一点也没有松手的意愿。   “找到人了吗?”   “他们引起那么大的骚动,贝尔可不是又聋又瞎,骑兵队一来他们就作鸟兽散了。”特地提起巡警厅首长兼骑兵队队长贝尔,自然是因为知道主子一定不想和贝尔打照面。   “贝尔有看见他们任何一个人吗?”   “还没。”褐发的男人顿了顿,外头传来马蹄声,他不得不提醒,“呃,大人……我们最好立刻离开,然后……”他迟疑地看着主子怀里的女人。   那不是礼貌性的扶持或者不经意的拥抱——老实说他相信以主子平时的个性,只会眼睁睁看着淑女在他面前跌成狗吃屎,绝不可能伸手帮助。   偏偏此刻,他的箝制充满连瞎子都不会错认的占有欲。   男人总算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梅玉良,梅玉良一得到自由,心知机会只有一次,很快地甩开他的手,往马蹄声的方向狂奔。   “该死,不准走!”男人怒喝,但梅玉良才不管他,在冲出胡同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与恶作剧的念头,转过头对似乎顾忌着什么而不敢追出胡同的男人扮了个鬼脸。   她看见他错愕的表情,心里更乐,接着头也不回地逃离这差点害她失身的鬼地方。   “我不知道你也有调戏民女的嗜好。”罗杰闷笑着,尤其当他看见主子错愕的表情,更是想拍案叫绝。   “闭嘴。”奥格斯汀·凯·雷昂——帝国中势力仅次于女王的雄狮公爵,依然狠瞪着梅玉良消失的方向,考虑着不惜和贝尔打照面,也要把那只小泼猫抢回来!   罗杰了解地点点头。竟然有女人不把雷昂公爵的男性魅力放在眼里,一逮到机会就逃之夭夭,这对一个从来不缺女人排队想当他情妇的男人来说绝对是打击的,更何况奥格向来把女人当麻烦、当瘟神,难得雄狮发情却求偶失败……   罗杰抬手抹了把脸,掩饰几乎要喷笑的冲动,“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看上那丫头哪一点?”是挺漂亮,有腰有胸有屁股——马甲这玩意儿并不在平民圈子里盛行,最近有些贵族也只在宴会是才穿。那女孩姿色不俗,但以主子的地位,更美的女人他也不是没见过。   “谁说我看上她?”奥格瞥向他麾下的第一骑士,有些恼羞成怒。   “好吧,更正,大人您没有看上她,不过是终于有了想把女人带上床的冲动。”罗杰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奥格两腿间连瞎子都不会忽略的男性反应。   奥格低咒着,迈步朝大路反方向的胡同走去,“走了。”不过是个女人,他才不稀罕。      那天幸运地回到家——骑兵队挺不错的,对平民态度相当亲切,这让梅玉良对伊革罗斯的印象又更好了。梅玉良一躲进家门便不敢再出门,她怕再被那个男人说中,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然而很快地,她的烦恼有了暂时的解决办法。塞巴斯丁看中郊区一座雅致的小庄园,乘马车用不着一顿饭的时间就能到达维多利亚城。经他们一家三口讨论过后,决定留着城内的铺子聘请店员继续做点生意。   没多久,他们就收到一张请帖,来自金鹰城玫瑰皇宫,伊革罗斯帝国凯萨琳女王的手谕,帖子还是由皇家护卫送达的。   “罗南先生远渡重洋,以帝国公民的身分活跃于东方王室,甚至成为杰出商人,女王对阁下的事迹相当感兴趣,并且决定策封罗南先生为勋爵,有请罗南爵士前往玫瑰皇宫参加封爵仪式。”   这张帖子让梅玉良想起自己的身分与目的,她当然为干爹高兴,一方面也想起自己出使西方的使命,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是不安或愧疚。   “既然是封爵仪式,当然要我们全家一起去。”塞巴斯丁道。   朱小玉知道干女儿的犹豫。她在这里的日子很快乐,可是一旦任务结束,她就必须回皇朝复命。   她握住梅玉良的手,“先不用想太多,如果真要回去,我们一家人同进同退,何况既然是交流,就不可能一天两天便达成,慢慢来吧。”   梅玉良给了干娘一个释然的微笑,其实她并不害怕自己的任务,就算回到皇朝复命,她也决定最后将再次回到伊革罗斯。   他们一家三口立刻整理了行囊,隔日清晨便出发,走陆路毕竟比走海路简单得多,维多利亚城到金鹰城也有驿道,沿途多是繁华小镇与城市,他们决定抱着愉悦的心情来一趟帝国首都之旅。      “请告诉我,为什么咱们还不回无畏城?而且还得冒着让骑兵队发现的危险每天把这里的街道走十遍以上?”跟在奥格身后的年轻侍从发着牢骚。   罗杰瞥了身边的男孩一眼,“我如果是你,就会乖乖闭嘴。”   年轻的侍从有些畏惧地看着前方的主子这几天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我也不想啊……”他压低嗓门,“密勒来了信说女王发了召集令到无畏城,结果爵爷人却不在城里,宫里那些人一定又在嚼舌根了……”   女王与雷昂公爵嫌隙日深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事,雷昂家功高震主,气焰嚣张——呃,他不该这么评论自己效忠的家族,不过雷昂家确实有些人太过分了,当然这些人绝对不包括他的主人,也就是雷昂家现任家主,大名鼎鼎的雄狮公爵。   有心人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已久,这也是为什么公爵尽可能不让维多利亚城总督与巡警厅长发现他人在维多利亚城的原因之一。   这真的是极大的冒险,因为维多利亚城总督与骑兵队队长早就接货密报,叛党近日在维多利亚城有活动。此时公爵却出现在这里,简直是自己往火坑里跳,更糟糕的是他们每天在城内这样大街小巷地走,比巡街的骑兵队还勤劳,可能连路边小贩都快要认得他们了。   “男人遇到两件事就无法保持冷静,”罗杰摸着下巴短胡,声音和眼里有着浅浅的揶揄,“那就是美酒和美女。”   年轻侍从双眼亮了起来,“爵爷看上谁家的姑娘了?”这真是太好了,他都忍不住担心爵爷真的如外传一般喜欢男人……呃……不是他要诋毁自己的主人,而是连跟在爵爷身边许久的他,都有点不可思议。   他们爵爷不像那些贵族,他从来没嫖过鸡,也不养情妇,这当然不代表公爵也禁止他们嫖妓,不过总是让人觉得不是那么正常……   罗杰一直不想说太多,不过他得为他们布雷萨家历代以来宣誓效忠的领主辩解,“前任雷昂公爵在结婚以前也是……”处男,不过以贵族的风气来说,实在不是挺光彩。   雷昂家的男人一生下来就只对打猎和打仗,嗯,当然还有打架有兴趣,雷昂家显赫的功勋就是这么来的。大陆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令邻国闻风丧胆的雄狮大军为伊革罗斯皇室屡建汗马功劳,直到各国战场转移到海上的现在,皇室开始觉得雷昂家势力太过庞大。   至于奥格近日的反常,只能说是雷昂家的家族症状,套句无畏城总执事密勒的奶奶以前开玩笑地说过的话——这些只会打架的纯情笨蛋有一天终于被雷打到,以发情的雄狮姿态将倒霉被他们看上的女人绑回家吃干抹净,如此,便完成了他们的终身大事——每一代皆如此。   “也是什么?”年轻侍从眼里的好奇未曾消灭半分,反而更加兴味盎然。   唉,他不应该多嘴的。罗杰随手指了个路边卖花,“那妞儿这几日一直对着你笑,你做了什么?”   “有吗?”年轻侍从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个红发妞对他露齿一笑,心头立刻小鹿乱撞起来。“也许她觉得我很帅。”他拨了拨亚麻色的头发。   罗杰点点头,决定不告诉他,他的裤子屁股后破了个洞。   前头的奥格停下脚步,罗杰习惯性地将手摆在腰眼佩剑上,走上前。   “怎么了?”   几日的大海捞针却无成果,奥格的火气濒临爆发边缘,尤其他必须一再和自己抗辩,他没有为了一个女人失常,他只是想追回属于他的猎物!但他知道女王的召集令已经不能再由着他任性地当作没这回事。   “立刻启程。”他转身往他们下榻的旅店方向走。   “回家了?”年轻侍从现在倒觉得可惜了,他还没去问那位红发姑娘家住在哪里啊!   奥格的眼神变得森冷阴沉,“去金鹰城。”他真他妈的痛恨必须放下一切去见一个同样也不想见他的女人,但不管他有多么厌烦凯特对他的猜疑,她终究还是女王。 第三章   比起大海上的困顿,这趟旅行好太多了,梅玉良和朱小玉甚至忍不住在沿途的小店里买了一些纪念品。住在旅店里就没有办法像在家里一样,自己煮些合胃口的东方菜肴,不过梅玉良和朱小玉都是相当随遇而安的人,跟着赛巴斯丁一起吃些西方的家常食物,对她们来说还挺新鲜。   “这还满好喝的。”想不到西红柿也能熬成这么浓郁香甜的汤,朱小玉和梅玉良总是低头交换心得和想法,如果吃到好吃的回家可以自己做来试试看。   “这味道好奇怪……”梅玉良拧着眉,叉起一块夹杂半蓝不绿条纹的起司递给干娘。那味道恐怖至极,她怀疑那真的是拿来吃的?   赛巴斯丁呵呵笑,“这跟你们的臭豆腐和豆腐乳一样,外人吃不惯,我们很多人都视为珍馔。”说完,他颇为享受地吃了一块。   他们虽不急着赶路,但也没多耽搁时间,在第五天顺利抵达金鹰城。   金鹰城作为帝国首都,不仅文艺气息浓厚,跟维多利亚城融合丰富的异国色彩比起来,她几乎是完美而纯粹的伊革罗斯文化典范,玫瑰皇宫的美丽更是让梅玉良叹为观止。   在进宫前他们都得换上正式服装,宫里派了人来为他们打点一切,梅玉良跟朱小玉是第一次穿马甲,她们几乎要在更衣室里哀号。   从东方小脚到西方的马甲,还真是走到哪都有为难女人的玩意儿,梅玉良跟朱小玉都因为某种原因没绑过小脚,这曾经让她们自卑过一阵子,想不到如今她们反而庆幸自己能凭着双脚从东方来到西方。   “我不能呼吸了……”朱小玉生过孩子,身材早不比少女时苗条,这真是苦了她。   “我让她们给你绑松一点,已婚妇人应该宽松些。”赛巴斯丁心疼地道。   所以,未婚的当然没有选择了。梅玉良心里叫苦连天,而且她们还得等上一天,先学习宫里的礼仪,比如怎么分辨宫里那些大臣与贵族的阶级,怎么行礼,跟女王一起用餐时该注意些什么,连在宫里要怎么走路都有规范,头不能仰太高也不能垂太低,手还不能随便乱摆……比起他们一路上边走边玩,踏进金鹰城之后还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我们先进宫,暂时先别向女王报告你的特使身分。”如果没有一开始就表明身分,其实已经是大大的失礼,更可能因此得罪女王,然而他们真正担心的是,梅玉良若以特使的身分进宫,可能就得留在宫里了,在宫里怎么都不比在外头。两老私心中早已将干女儿看得比出使任务更重要,反正隔着大海,无道皇朝的皇帝可比天更远,就当做没这回事更好。   梅玉良也不知这么做是否妥当,但她也有她的顾虑,赛巴斯丁还不知道她根本不识字,这样的她要怎么成为特使?   连赛巴斯丁也不曾踏进玫瑰皇宫,不过他比较曾在无道皇朝的宫里待过,比起两个女人必须拼命忍住惊呼和赞叹,他倒是镇定许多。   梅玉良的赞叹与欣赏没有持续太久,穿过前庭广大得仿佛无边无际的花园后,她开始觉得好像有人一路紧盯着她看。   是她多心了吧?宫里那些女官与皇家侍卫一个个都是目不斜视的,至于偶尔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贵族们,若不是将好奇的目标放在纯粹的东方女人朱小玉身上,就是轻蔑地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也难怪那些贵族如此,赛巴斯丁只是一介平民,还和异族女子通婚,而勋爵只有头衔并无领土,根本不算跻身贵族行列。   白金王座上的女王,一袭酒红色宫服,金发像太阳般光泽闪耀,蓝眸犹如晴空般迷人,雍容华贵地朝他们露出浅浅的微笑。一路从维多利亚城来到金鹰城,渐渐适应西方相貌的梅玉良,明白女王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优雅如谪仙,年轻而貌美的女王,要什么样的男子才足以匹配?在海上时就听赛巴斯丁说过,伊革罗斯是西方大陆最庞大的帝国,虽然南方还有其他小国,但国力都无法与之匹敌。回到帝国后,更听说女王拒绝了南方西国国王的求婚,西国因此恼羞成怒,屡次纵容他们的海贼掠夺敌国商船,海贼就是因此越来越嚣张。   以强盛帝国为使命的女王对东方皇朝相当好奇,否则也不会派遣她最信任的沃勒女伯爵出使东方,因此女王赐给赛巴斯丁一座豪宅,就在金鹰城里,方便他随时接受召见,当然还有数十名仆佣与皇家专用马车,可以不需通行令直接进出玫瑰皇宫。这样的特权没多久就在贵族间引起一阵骚动,看样子罗南爵士极有可能成为女王面前的红人,那些自认为血统高贵不可侵犯的贵族,这下无法再以鼻孔看人了。   事情演变至此,梅玉良他们也明白短时间内不可能回维多利亚城了,幸好当初出发时一切都已打点妥当,更幸好他们一家人当初做了同进同退的决定,既然如此,待在哪儿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那一刹那,他的狂喜足以令冰山沸腾,但他身边的人并未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除了罗杰以外。   而罗杰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然后很快地他们知道女王今天接见了曾在东方皇朝担任官职的一位帝国公民,打算嘉奖他并给予封爵的荣誉。   所以她才会有那么特别的容貌,是吗?她拥有东西方的血统。   滑入喉咙的灼热酒液让他顺势吞噬了隐忍多日的欲望。   奥格和两名家臣一路上轻装赶路,所以早就到了金鹰城,原本他打算赴了女王召集令便立刻返回无畏城,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杂种……”身边另一位据说血统纯正的伯爵,以一种仿佛被玷污般深恶痛绝的语调冷哼。   奥格并不奇怪这群人的反应,他一向不表示任何看法。贵族这头衔的存在是让笨蛋沾沾自喜的玩意儿,这也许是他们聪明的祖先发明出来保护这些愚蠢无能后代子孙的一种先知卓见的手段,否则他们势必会因为一无是处与越来越痴愚笨拙而灭绝。   雷昂家来自一支好战民族,数百年前融入伊革罗斯时,也处处遭到贵族的鄙视,但雷昂家的男人不以为意——他们最喜欢用拳头来让笨蛋闭嘴。尽管那些被打断牙的贵族们嘴里仍不屑至极,但是从此之后某些血统高贵的贵族们在对上雷昂家时,从以鼻孔看人的高高在上,变成屁滚尿流避之唯恐不及。   如今战功彪炳的雷昂家不只没有人敢小看,甚至争相巴结者众。奥格自己并不打算成为鄙视贵族制度的先驱,因为雷昂家的男人信奉一个真理——不必同情弱者,他们必须为自己战斗才有资格分享胜利的果实。   身边那些贵族们开始以仿佛空气中弥漫着臭味般的厌恶语气,讨论起即将封爵的平民,奥格一脸漫不经心,却还是注意到一开始低声骂杂种的修斯伯爵不时瞥向梅玉良的目光里,那股同样身为男人绝不会错认的贪婪。   他很了解那样的贪婪,更了解对男人来说那只小泼猫有什么样的魅力,于是内心的雄性扞卫本能被激起,只是他表面上依然如假寐的雄狮,如往常般对所有话题都不感兴趣。   每一个阶层都有败类,只是刚好权力与安逸让人更容易成为败类。某些贵族一方面鄙视平民与异族如蝼蚁,却又纵容自己变态的欲望到处搜罗异族美女与美少年成为他们的玩物,而且异族与平民身份低贱,玩腻了、玩坏了只要随手丢弃便成。整个贵族圈子都知道修斯伯爵的变态癖好,只是他们以无所谓的态度漠视他曾经犯下的那些恶行。   奥格对挞伐修斯的恶行兴致缺缺,但他的狩猎一旦有竞争者或破坏者,他非常乐意狠狠地摧毁敌人。   他不是什么清高的正义使者,自认跟身边的败类其实没两样,只想把那个女人绑到他床上据为己有……   有何不可?   在这块土地上,谁都不想得罪雄狮公爵。如果修斯知道自己正踩在狮子的尾巴上,他会恨不得暂时从帝国消失,可惜他自顾自地计算着怎么把新看上的玩物弄上手,没看见背后雄狮眯起的双眼。   不到一天的时间,才刚搬进女王御赐的宫邸,还来不及赞叹宫邸的美丽与舒适,他们就接到一封又一封的邀请函——来自金鹰城的上流社会,邀请罗南爵士与夫人小姐一同参加他们的晚宴。   消息传得还真快。   朱小玉过去常陪着丈夫同皇朝的富商应酬吃饭,交际应酬也是她的专长,她觉得没什么。倒是梅玉良有些愁眉苦脸,她讨厌穿马甲,更不用说得穿着它吃饭,那是多可怕的酷刑!   “这时候有一个知道哪些人得罪不得,哪些宴会只是吃喝玩乐的管家或女主人就很重要。”在皇朝时这些是朱小玉的工作,幸好女王派了个管家麦莉给他们——在帝国称为执事,朱小玉第一天就向麦莉讨教了这些问题。   真正位高权重的贵族都尚未出手,所以倒也没什么非出席不可的压力,朱小玉挑了几位可能影响丈夫生意的男爵与勋爵夫人办的家庭式餐会,有几个聚会甚至也不必全家出席,省去梅玉良的困扰。   所以当第二天,赛巴斯丁夫妇出门参加莱诺子爵家办的下午茶聚会时,梅玉良就乐得在家休息。麦莉派了小女佣米娜专门供梅玉良差遣,米娜自小住在金鹰城,对城里的一切非常熟悉,于是梅玉良放心地和她一同出门走走逛逛。   米娜大概十四、五岁,在来到罗南家之前只有一年的帮佣经验,梅玉良则对金鹰城的贵族还不熟悉,所以当这个自称是莱诺子爵家的佣人出现在她们眼前时,她们并没有任何质疑,这名佣人和所有贵族的家仆一样穿着制服,制服的质料是一般人家消费不起的,而他身后的马车也有一般贵族会有的家徽。梅玉良只觉得那些图案非常漂亮,她还不晓得不同的图案代表不同的家族。   “爵士希望小姐能走一趟莱诺家,有个人想为你引见。”莱诺家的佣人显得有些紧张,梅玉良希望不是自己“奇怪”的相貌吓着了他。   “是谁呢?我都没什么准备……”梅玉良有些慌乱地摸了摸自己只圈上浅金色花冠发圈的长发。   她虽然穿上了外出的裙装,也配了条漂亮的墨绿色牡丹花纹披肩,和街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没什么两样,不过一次进宫的经验让她认定贵族的女眷都得穿着马甲才能参加宴会。   莱诺家的佣人连忙道:“没关系,今日的茶会只是简单的聚会,贵宾们都是做日常打扮,请小姐尽快随我走吧。”   不疑有他的梅玉良和米娜搭上了那辆马车,马车载着他们一路来到郊区一座幽静的庄园。   “这里就是子爵家吗?”看起来不像有餐会的样子,虽然十分气派。   “大家都在里面,子爵只邀请了一些熟人。小姐一个人进去吧,我们下人不太好破坏主人的兴致。”   “可是米娜跟我一起来的。”总不能把她撇下。   “我可以带米娜到后面的厨房吃点东西,下人们都待在那里。”   梅玉良想想也是,便让米娜和对方离开了。当她推开门走进大厅,里头一点人声也没有,她伫立在那儿不禁有些尴尬。   “罗南小姐,欢迎。”一个灰发、蓄着山羊胡子的男人走了出来。   梅玉良好半响才想起前几天学到的,那些帝国的仕女该如何行礼。   男人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吻了吻,她忍住缩回手的冲动。印象中那天学的宫廷礼仪里是有这一段没错。   “我父亲要我来。”   “我知道,你先进来喝点东西,他们马上就下来。你知道,男人一谈到生意,有事会太过专心,所以我只得让我的夫人带着女眷到温室里喝下午茶。”   他的话让梅玉良放松了心情,随后男人领着她到了客厅,梅玉良心想,这儿真的不像办过餐会,不过也许子爵不喜欢客人弄脏这么豪华的客厅吧。她有些拘谨地在男人的邀请下坐了下来,接过他递来的杯子。   “吃过东西了吗?我让人再去准备点东西给你。”   “不用麻烦了,我出门之前用过饭。”她喝了口茶润润喉。   “饮料不合你的胃口吗?”男人看她只浅尝了一口,问道:“那是南洋来的一种饮料,我以为味道不错。”   “很好喝。”男人的话让她觉得不喝光好像不给面子似的。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到别人家拜访,跟陌生人共处一室更是极其稀少的经验,实在很紧张,能和东西化解沉默的尴尬也好。她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希望在喝完之前赛巴斯丁或者朱小玉能赶快出现。   她喝着饮料时,男人坐到她身边,看着她。   梅玉良更紧张了,难道在西方,男人可以跟女人这样同坐在一张椅子上吗?她退开的话会不会很失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或者太热……噢,她真的觉得有点闷了。梅玉良放下空了的杯子,抬手扬风,想假装不经意地往旁边坐过去一些,杯子却因此掉在地上,接着她发现她几乎连抬起手都使不上力。   她有些茫然地抬眼,看见男人猛地逼近,高大的身躯立刻就覆上了她,浑身虚软的梅玉良只能无力地仰倒在沙发上。   “怎么回事……”她连嗓音都虚弱如娇喘。   无论在东西方,媚药或迷药始终都是下九流的玩意儿,养在深闺的良家妇女哪里知道有这种害人的东西呢?梅玉良不明白自己着了男人的道,但光从他突然变得狰狞的脸色也知道自己处境堪虑。   男人不再压抑的急促气息喷在她脸上,一手抚上她的脸颊,“我找过那么多杂种,都没有一个让我满意……”他的脸埋在她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手抓握住她柔软的胸脯急色地揉着,身体隔着衣物,发情似的与她磨蹭,湿热的唇舌已经贴着她的肌肤舔咬起来。   满意?满意什么?梅玉良脸色惨白,男人身上的香水味与他猥亵的举动令她反胃欲呕。   这登徒子比上次那个更讨厌,他甚至卑鄙地乘人之危!   伊革罗斯的男人都是色胚!   “走开……”梅玉良连反抗都没力气,就算想握拳使力掐自己的掌心也做不到。如果可以,她一定咬死他!可惜这色鬼迫不及待地埋在她胸前,湿热的气息喷在她肌肤上,让她全身恶寒。   都说帝国女性的服装太过大胆,露胸露肩露背都有,根本方便这些男人伸出狼爪。带着湿气的吐息让她觉得可拍,更恶心的是他还伸出了舌头。   男人好不容易起身,动手拉扯她的洋装,半露胸的洋装被粗鲁地往下扯,丰盈的雪乳秀色可餐地弹出束缚,令男人瞪直了眼,两腿间的欲望无所遁形。   察觉胸前一凉,梅玉良羞愤得想死,待宰的羔羊原本只能选择紧闭双眼不去看自己悲惨的下场,但她却瞪大了眼……   男人像着了魔般,一手狎玩起她诱人的软乳,粗鲁地将之捏弄变形。   “真是漂亮……让我尝尝……”他俯下身,却没来得及享受眼前的尤物,因为脖子上一阵冰凉与刺痛让他惊醒了过来,立刻感觉到背后强大的压迫感。   男人猛地转身,正欲出口的怒斥冻结在嘴边,眼里有着同梅玉良一样的惊吓。   连日来始终在暗地里盯着修斯与梅玉良的奥格不知何时闯了进来,阴鹜的神情犹如盛怒的魔鬼,绿色的眼眸跃动着致命的火光,手中的长剑正架在修斯伯爵的脖子上。   若非不想再他和女王关系越形恶化的此刻制造麻烦,奥格不会只在修斯的脖子上警告性地划出一道血痕。天知道要按捺下杀这浑球的冲动,远比一剑毙了他困难许多。   “雷昂大人,你……”修斯端起尴尬而讨好的笑。   “谁准你动我的东西?”奥格身形猛地逼近,砰地一声,速度快的连梅玉良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修斯已经昏倒在地上。他鼻梁歪了,牙齿飞了两颗,脸颊下的血泊渐渐扩大。   这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梅玉良并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毕竟她还袒胸露乳地躺在椅子上,何况她可没忘记这男人是她来到伊革罗斯后遇上的第一个登徒子,他的危险性不见得比趴在地上的那个低!   噢,更可怕的是,他手里还拿着剑。   奥格将剑收回鞘,坐到梅玉良身边时,脸上的神情变化之大,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他笑得悠闲极了,也开怀极了,绿眸光彩慑人。   在梅玉良咬牙怒视下,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欣赏起她的裸胸,而然后笑容缓缓敛去,梅玉良开始感觉他的视线好像有温度,令她浑身灼热。   “小野猫,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嗓音,吟诗那般轻柔,指背贴上梅玉良的脸颊,缓缓往下,滑过下巴和纤颈,来到锁骨,最后在梅玉良心脏几乎提到喉咙处时掠过她的乳尖,轻佻地捻弄着。   “怎么每次我都看到你在闯祸呢?”他轻笑,低下头吻住她的同时,大掌也握住了赤裸的乳,随着他直接伸出舌头在她檀口间搅弄,他的手也粗鲁地将她丰满傲人的柔软大胆抓揉,肥嫩的乳在他大掌中任他恶意玩弄,柔软地呈现各种媚人的模样。   她想抗议,她并没有闯祸,分明就是他们这些臭男人莫名其妙!   下一刻,她却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这个吻有些粗暴,而且色情。梅玉良浑身虚软,感官却特别地敏锐,她细致敏感的乳蕾被他粗糙的指夹起,她的舌头则被他饥渴地吮吸着,还不识动情滋味的处子娇躯泛起一阵阵战栗与热潮,氤氲的情欲在下腹隐隐闷烧着。   宣泄似的吻与爱抚没有持续太久,他渐渐放松太过暴虐的力道,问去他俩嘴角相连的湿痕,而后灼人的吻慢慢往下,像宣誓所有权一般,一一在她颈子上和胸前咬出红痕,最后贪婪地含住被他冷落的左乳大口吸吮着。   梅玉良困难地咽着唾沫,她应该觉得害怕与恶心,就向方才一样。可是当早已在冷空气中硬挺的乳珠被他大口含进嘴里时,她几乎要呻吟出声了。   他用口,温柔却又贪婪地吸吮着,湿滑的舌来回爱抚她的乳珠。   一股麻痒的热流自被挑逗的乳尖处散开来,她的手指和脚趾无意识地蜷起,当埋在胸前吮吻的男人吻出啧啧声响时,她甚至得咬住唇才能制止呻吟脱口而出。   他要把另一个男人的侵犯与记忆从她身体里彻底抹除!   奥格的大掌和嘴把她的胸乳狎玩到泛起红晕并且布满湿痕,还意犹未尽地爱抚着它们,接着他像困兽般压抑地爆出一串粗口,有些粗鲁地起身,脱下身上的披风抱住梅玉良,知道她脖子以下裹得密不透风,才横抱起她大步离开。   “你要带我去哪?”她知道这问题有点蠢,难不成还期望这色鬼护送她回家吗?虽然她是真的有一点小小的妄想,妄想他会良心发现……   她突然好笑的想,她怎么不去期待那些追杀她的人,或者是地上躺着的那一位会良心发现呢?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他的神情又变得阴沉,却和暴怒无关,这鬼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但两腿间的欲火同样也一刻不能再稍等。   这栋庄园完全是为了修斯的变态癖好而存在,修斯在这栋庄园里玩死的平民大概都埋在地下室或后院,所以没有留下多少佣人。见不得人的丑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屋外只有罗杰守着。   “帕克去厨房找那个小女佣。”   奥格将梅玉良丢上他的黑马,然后让她侧坐在怀里,“别拖太久。”他拉扯缰绳,掉转马头,往金鹰城郊的另一道小径奔驰而去。 第四章   她不知道男人帶著她到了哪裏,壹路上始終昏昏沈沈的。他讓她枕著他的胸膛,用披風抱緊她,她又聞到那股屬于他的男性氣味。   她始終感覺身體裏有壹股怪異的燥熱流竄著,最後凝聚在腿心處,每壹次的顛簸震顫只讓那股騷動更劇烈,她不由得往男人懷裏貼緊。   “快到了,再忍忍。”奧格摟緊懷中顫抖的嬌軀,壹到達那棟他近日買下的莊園,便迫不及待翻身下馬,抱著她進屋。   風壹般掃進臥房,他壹路上幾乎是粗魯暴虐地踢開所有障礙物,在將梅玉良放在大床上,剝開她身上的披風,並扯掉她身上所有衣物後,他卻停止了他的急躁。   胯間男性依然腫脹且硬挺如熱鐵,在床上赤裸的小貓意識不清地發出含糊的嗚咽時,他幾乎無法承受。   像狩獵的獅子般爬上床,他的動作緩慢而靈巧,大掌愛憐地托起梅玉良泛紅的小臉蛋。   她的每壹寸肌膚不可思議的細致,與帝國女人的白不同,有著淡淡的蜜色與绯紅,甚至宛如骨瓷般光滑,東方的絲綢也不過如此。   奧格困難地咽了口唾沫,低下頭吻住她發出呓語的小嘴。   如果她是甘泉,那麽他便是渴水的旅人,她之于他永遠不夠,他將會把她壹嘗再嘗,直到透入骨血。   壹手環抱她的上身,像安撫那般,讓她能夠靠在他胸懷。他知道這小家夥難受得緊,但此刻、此地。不是他原來打算占有她的時機與地方。他從來不相信雷昂家那些古老的傳說,但是當動念占有她的那壹刻,他願意遵從自先祖傳承下來的傳統,只要能綁住她……   奧格擡起她的大腿,讓她壹腿跨在他腰上,方便他的手指探早已濕熱的處女秘境。當他觸碰到豐沛如水泉般的濕潤時,他真懷疑自己還能夠忍下去?兩腿間的男性部位腫脹得都要疼痛了。   梅玉良睜著迷惘的大眼看著他,那是從未有人教導過她的陌生體驗,古老的道德約束更不允許她了解自己的獨特,然而越是深沈的約束,就越讓她意識到這男人正闖進壹個不該被探索的禁地。   “別怕,小野貓……”他喃喃地安撫,舔吻她的唇、她的鼻尖與額頭,在她兩腿間的手指開始描繪著美麗的幽壑,不放過每壹處的皺折來回以他的觸撫巡禮。   “嗯……”梅玉良只能無力地枕著他的手臂,藥效讓她全身敏感無比,卻又四肢無力,僅僅是他的手指在私密處緩慢的揉蹭,情潮便已無邊無際地向她湧來,她像花朵在晨光的愛撫下,汩出豐沛的情露與蜜。。。。液。   他緩緩加深他的碰觸,甚至翻開柔嫩得像禁不起壹絲蹂躏的蕊瓣,不敢太放肆地逗弄顫抖的蕊珠,卻又無法抑制渴望,僅能以指尖與她纏綿。   透明的津。。。。液壹下子濕透了他的指掌與床單。   她全身赤裸而且敏感無比,猶如無力的羔羊等待被享用,而這樣的她差壹點落入別人手中!奧格幾乎有壹瞬間暴怒地想沖回去讓修斯明白什麽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梅玉良啜泣了起來,“再給我……求妳……”溫火慢燒,燒得她體內澎湃的情潮只能持續地折磨她的所有知覺,全身每壹寸都在哀求他的臨幸。   “妳知道我是誰嗎?”這壹刻他反而冷靜了,又或者只是崩潰前的平靜,他繼續那種磨人的挑逗,只是加重了力道,粗魯地玩弄起腫脹的蕊珠,羞人的水潤聲響立刻充斥壹室。   多麽可口的小淫娃在哀求他的給予,這不正是他的相望?   他是誰?梅玉良搖頭,對此刻的她來說那壹點都不重要。   這讓奧格的欲火多了憤怒,他要他的獵物知道主人的名字,而且要刻進心版裏,烙進腦海裏,讓她連靈魂也屬于他!   他像念著古老的咒語壹般,“我是妳的主人,奧格斯汀·凱·雷昂。”   “……”好長的名字,現在的她根本記不起來。梅玉良無辜地望著他,水眸斂濫,當她發現自己終于有壹點力氣時,便扭動嬌臀,甚至賣力地往前將腿心推擠向他。   要命……奧格險些閃神,連忙扶住她的腰。然而懷裏的小妖女卻開始以濕透的下身推擠並磨蹭他的腫脹,當她發現這能帶給她快gan時,她甚至將壹切抛到九霄雲外,不停地挺動細腰重複著同壹個動作。   “主人……”名字記不起來,就喊主人吧。她的腦袋渾渾噩噩,只想尋求解脫。   奧格倒抽壹口氣,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阻止她。   他差點因此繳械!   她像只發情的母獸,忘情地抱緊身前陽剛的體魄,利用他的昂揚堅挺纾解體內要將她完全摧毀的情火,嘴裏不住發出無意義的吟哦。   “主人……好舒服……啊啊……”她瘋狂地前後扭擺細腰,盡可能地張開兩腿並夾緊他,以濕熱的女性沖撞並推擠他下腹的硬挺,他的褲子沾滿了她的情液。   奧格額上冒出青筋,差點就這麽投降了,他粗魯地拉開她,單手抓住她兩只手腕高舉過頭頂並退開,梅玉良嗚咽地哭了起來。   “給我……求妳……”她甚至張開雙腿,讓他看清她有多濕、多渴望,那處被下了咒的幽...穴和主人壹樣不停地垂淚。   她無法思考,yu望是壹種身體本能,何況那是被下了詛咒,強勢開啓的原始本能。腿心處的火燒得她又疼又難受,只想尋求解脫,只想被深深闖入。   奧格火速地褪下腰帶和褲子,放開對她的鉗制。   “過來舔它。”起碼先讓他降完火,否則他真的會放棄自己的堅持。“不准用牙齒,用妳柔軟的小嘴取悅我,我就會給妳,快!”   梅玉良看著那高高揚起的粗長碩大,吞了口口水,心裏的聲音要她順從,才能求得她想要的,她爬過去伏在奧格兩腿間。   當她伸出粉舌舔過火柱的頂端,奧格幾乎嘶吼著呻....吟出聲,他粗魯地扳開她的小嘴。“含....住它,用舔的用吸的,像我在妳嘴裏那樣。”   她當然記得他是如何吻她,梅玉良聽話地將巨柱含在嘴裏,卻也僅僅能覆住三分之壹,但她還是賣力地舔....弄著,並且擡起眼,以乞求的眼神望著他。   “好乖,做的真好。”奧格彎身以占有者的姿態揉起她的雪乳,它們的觸感多麽迷人,壹手難以盈握,但他很快就發現這樣並不能滿足小淫娃,她仍然不停地扭擺腰臀邀請他的侵犯。   奧格幹脆讓兩人側躺著,他朝下而她朝上,當他抓住她的腿時,梅玉良主動跨上他的肩膀。   “取悅我讓妳這麽高興嗎?妳又更濕了。”他伸手撥弄那覆著壹層晶亮的柔密與軟嫩,梅玉良開心地扭著腰,將他的男性吸吮得更賣力。   而她貪婪饑餓的幽...穴正妖豔地吐露花液,誘惑雄獸采食。   奧格吞下壹聲雄渾的呻....吟,決定給他的小女奴壹點賞賜,他低下頭,該以舌頭代替手指,舔過蕊瓣的每壹處。   “嗯……”梅玉良顫抖著,幾乎要被高潮滅了頂,她隱約地知道她越乖巧地取悅主人,就會得到越快樂的獎勵,于是更加努力地吸吮起他的男性,甚至以小手輕輕揉弄那兩顆園囊。   奧格張口含....住稚嫩的蕊珠,壹邊渴飲起越來越泛濫的花露,他大口地吸吮著,把口中的蕊珠壹吞壹吐地,濕潤淫靡的聲響充塞壹室。   他的舌頭拍打著那渴望更多侵犯的穴口,並不忘來回地舔....弄。   “妳真的好甜,小貓……”他將舌頭探進幽...穴內,手指撚住充血的嫩蕊。   強烈的快gan讓她啜泣,含著他的男性卻忘了動作,奧格不耐煩地彈弄她的柔軟催促她。   她猛地吸住碩大得讓她的嘴有些酸的男性,學著他在她兩腿間動作的韻律吞吐,這之中同樣不停地扭擺臀部迎合他的狎弄。   直到梅玉良感覺到嘴裏的男性強烈顫動,接著壹股腥甜的熱流灌滿了她的小嘴,她在硬咽之中全數吞進,那壹刻他猛力含....住她顫抖的肉蒂,加重了手指在穴口揉弄的力道,直到她激昂的情潮完全爆發。   他們以各種方法壹再的取悅彼此,直到梅玉良累了,體力不支地在不知第幾次的高潮中昏睡過去。   窗外日已西沈,奧格像餍足的雄獅,有些慵懶地抱著沈睡的小家夥,手指像順著貓咪的軟毛般梳著她淺褐色的發。其實他根本無法盡興,只是仍決定暫且忍住。   他審視著她眼皮下的疲憊,突然想起修斯下的藥,藥效如此猛烈,會否有後遺症?念頭至此,他全身壹僵,立刻起身下床,只穿著長褲,套上披風走出臥房。   院子裏點上了油燈,羅傑坐在廊下抽著煙草,帕克正幫三匹馬刷毛,看到他走出門,眼神讪笑,年輕的臉龐有些臊紅。   “把壹個年輕生嫩的小姑娘榨到幹,會不會太狠?”羅傑叼著煙草,暧昧地取笑道。   奧格睨他壹眼,“我沒碰她。”至少就他的標准而言不算。他會真正地“碰”她,但不是現在,也不是在這個鬼地方。   若是有任何機會讓這個女人孕育他的子嗣、他的繼承人,那麽壹定會是在無畏城,在他的祖先的土地上,而這個女人必須是清醒的,是歡愉的,並且認得他是誰。   “咳……”羅傑猛地壹嗆,咳個不停。   他們待在壹樓都聽得到那些教人坐立難安的聲響,只好躲到外面來,這樣叫沒碰?那碰了還得了?房子要給拆了嗎?   “現在能找到信得過的醫生嗎?”   羅傑壹臉古怪,“妳該不會玩了什麽變態花樣……”   奧格翻白眼,“妳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麽龌龊想法?”他就算要搞什麽色情又下流的花招,也不會只顧自己快活。“我擔心修斯的藥有後遺症,找不到醫生的話我們立刻回無畏城。”   所以是辦完事終于想到藥可能有問題?當然這句話他知道最好別說出口。   “金鷹城裏有人可以幫忙。”羅傑知道奧格要求的不僅是醫術,還要口風過緊,政治立場絕不能與雷昂家對立,否則在這節骨眼上只是給自己找麻煩。“我現在去把人帶過來。”   奧格回到臥室,看著床上沈睡的小女人。   可以的話,他想立刻就帶她回無畏城,回他雷昂家的城堡,這個小女人該在每次被他喂飽後睡在他的大床上……這個想法讓他下腹又壹陣抽緊,他旋身走進浴室,出來時捧著水盆與毛巾坐在床邊。   他做了他這輩子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做的事,替她擦拭壹身的黏膩。天曉得他堂堂雄獅公爵、偉大的雷昂家家主,打從出生起就只有別人服侍他,從來沒有他服侍別人。更可怕的是當他這麽做的時候,他壹點也不覺得有何不妥,甚至心裏有股從來未曾有過的奇妙感受,那種感受柔軟甜蜜得讓他不想承認,覺得太丟臉。   當他發現他的擦拭讓她的肌膚泛紅時,他甚至壹再收斂力道,直到把梅玉良的身體擦幹淨,這中間換了三趟水,因爲不想她著涼。   女人的洋裝穿脫太麻煩,他讓她套上他的衣服。   醫生來看過,確定她身子無恙,只是需要休息。   “今晚要回無畏城嗎?”這是他們原本的計劃。   奧格原本打算直接帶著清醒的梅玉良回無畏城——不管她願不願意,但是至少要是清醒的,他不介意必須沿途馴服壹只不停反抗或裝傻的野貓。   “等她醒來。”他決定照醫生的吩咐,不願冒任何傷她身體的危險。   羅傑聳肩,仿佛早知道他會改變主意,帕克還是壹臉暧昧的讪笑。   是夜,他沒有聽從心中理性聲音的勸告,依然和梅玉良同床共枕。他抱著近乎赤裸的她,縱然在欲火灼燙下始終無法入眠,卻沒有以往獨眠時的焦躁與暴怒,心頭平靜得仿佛窗外靜谧的夜色。他突然想起雷昂家的古老傳說,關于獅子與少女……   奧格嗤笑,不以爲然地抱緊了他的戰利品,耽溺于她的香氣與柔軟之中。   是的,當然是他的戰利品,所有滿足與愉悅都是因爲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獵物,沒有別的原因。   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被邪惡的巫師變成壹只待宰的兔子——連牙齒咬人都不太痛的那種。巫師笑得既邪惡又變態,還對她伸出邪佞的手指……   噢,真討厭,偏偏她壹籌莫展。   就在這時候,壹只獅子沖了出來,在地動山搖的壹陣咆哮怒吼聲中,壹拳就將巫師打飛了……   獅子不是應該咬斷人的喉嚨嗎?老實說她從沒見過真的獅子,只在畫上看過,所以也不是很清楚。雖然夢裏的獅子栩栩如生,而且有壹對翡翠般迷人的綠眼睛,和他左耳上閃閃發亮的紅寶石耳飾非常相襯。   然後,她就被獅子綁架了。唉,人生是殘酷的,英雄救美然後不求回報這等事怎麽可能會發生在她身上?何況她現在只是壹只兔子,救她的更不是什麽英雄,沒被壞巫師抓去炖兔肉並不代表可以逃過壹劫。   “小貓咪……”   唉?所以她從頭到尾都搞錯了?她不是變成壹只兔子,而是壹只貓?   梅玉良睜開眼,這壹覺睡得有點累,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但不得不說:被溫暖且踏實地包覆著,讓她很有安全感,而且也很舒適。她不太想醒來,于是滿足地歎了口氣,蹭了蹭臉頰下肉色的枕頭……不太柔軟,但比起在東方皇朝時老是硬邦邦的高枕頭好太多了,而且還相當溫暖。   梅玉良翻了個身,繼續安眠。   真好,不管她怎麽躺,都有個熱源暖呼呼煨著,把她包得緊緊的,她才覺得被子往下滑,讓她的肩膀有點冷,就有壹陣又熱又粗糙的觸感貼上來,輕輕在肩上揉著,當熱源消失,被子又回到她肩上。   那溫暖又粗糙的觸感,在被子底下,開始在她身上遊移。說真的她不討厭這種騷擾,因爲那觸感粗糙歸粗糙,卻不會讓她覺得刺痛或不適,而且力道剛剛好,感覺上像是……皮膚?   接著,她的腰,她的腹部,她的大腿,也感受到了那股溫柔的“按摩”,身後的“棉被”越來越堅硬,有個東西鑽到她腋下,接著覆上了她的胸乳,剛開始只是貼著她還柔軟的乳珠緩緩滑動,接著慢慢地加重了力道,最後甚至將她敏感的乳蕾輕輕撚起。   而原本在她大腿上按摩的熱源跟著鑽到她兩腿間,她立刻感覺到……兩根指頭貼著她的私處,然後是第三根,緩慢地貼著肉蒂與穴口處來回滑動。   她的知覺往現實前進了壹層,現在她感覺到她的胸脯與腿心正被愛撫著,背後緊緊貼著她的銅牆鐵壁既溫暖又結實,她聽到越來越沈重的喘息與心跳近在耳邊。隨著圈住她身子的手臂力道更緊,她的耳珠子被濕熱的口含....住……   梅玉良猛地睜大眼,覆在她腿心的手卻在這時夾住軟嫩的肉蒂,她的左乳也被大膽地揉....捏著。   她的腦袋瞬間壹片空白,直到身後男人的喘息讓她回過神,她轉身,撞進夢裏那壹雙綠色的眸子,來自心湖深處的狂野震撼遠比春風吹皺壹池春水的力道更驚人。   “醒了?”奧格神情似笑非笑,看不出來是剛睡醒或已醒來好壹陣子,只是神情裏的親昵讓梅玉良有種不真實感。   她跟他很熟嗎?   不對,這不是重點……   “妳爲什麽在這裏?”她又爲什麽……梅良玉意識到自己渾身赤裸,吞下壹聲尖叫,連滾帶爬地滾下床,接著才發現自己這麽做真是愚蠢透頂,棉被被他壓著,她因此壹絲不挂,還以極可笑且醜陋的姿態滾到床下。   丟臉死了,她真想找洞鑽。但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想辦法遮羞。   奧格好整以暇地側臥在床上看戲,壹點也沒有將棉被施舍給她的意思。   “這是我的地方。”他相信小家夥剛剛往後跌滾那壹幕,會讓他未來的日子回味無窮。   梅玉良睜大眼,終于打量起自己所在的房間,這兒確實不是她的臥房,接著她想起昨日……昨日……   梅玉良擰著眉,昨日離開家之後記憶就斷斷續續的,只到那個灰發、蓄著山羊胡的男人問她飲料是否不好喝……之後就壹片空白了。   “父親昨天到萊諾子爵家做客,我跟米娜出門時遇到子爵家的傭人……所以這裏是萊諾子爵家?而妳是……”她倏地住口,因爲宛如雄獅盤臥在床上的男人突然眯起眼,眼裏的寒光讓她頭皮發麻。   “妳這愚蠢的女人被修斯的詭計給騙了,我把妳從狼爪底下救出來,別告訴我妳忘得壹幹二淨!”其實他在他媽的不介意這女人忘恩負義,因爲他擺明了就是要乘人之危,可是這女人竟然把他們昨夜的激情也給忘了,他甚至還親口告訴她名字,而他猜她同樣壹點印象也沒有!   讓他怒火翻騰的敵人,他從來不會手下留情,狠狠地撂倒對方就是發泄怒火最好的方法。偏偏此刻心裏的憤怒跟過去完全不同,他壹點也不想傷害她,但心裏就是大大的不爽快。   梅玉良縮在地上抱著膝蓋,突然覺得這男人的神情有那麽壹點……哀怨?這跟他實在不搭,她想是她的錯覺吧,她悄悄貼近床邊,拉起床單好歹遮壹下前胸,或者別讓自己全身光溜溜地讓他“壹覽無遺”。   “所以我欠妳壹句感謝,是嗎?”她只想讓他別那麽哀怨,那表情仿佛她對他做了什麽事卻不打算負責似的。   她想,帝國跟皇朝在男女貞操方面應該不可能南轅北轍至如此吧?而且梅玉良這才想起重點是——爲什麽她光溜溜的跟他睡在壹起?   她的話讓奧格眼裏怒焰更熾,梅玉良察覺他的反應,不禁更加頭大。“對不起,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可不可以請妳告訴我,爲什麽我們……”   她抓住床單的手開始想把自己蒙頭蓋住,因爲實在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麽話,讓床上的男人壹臉她對不起他的表情。再說,眼前這種情況,該生氣的明明是她吧?   難道說在帝國,男人被睡了,還需要女人來負責嗎?不是吧?難道昨天萊諾子爵請她喝酒,所以她酒後亂性……   可是他剛剛說的修斯又是哪位?   奧格突然冷靜了下來,壹個想法閃過腦海,瞬間他眼裏的怒火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算計與得意。他又恢複悠閑的模樣,還狀似不經意地揮開身上的棉被,在梅玉良面前大方裸露自己性感的體魄。   梅玉良急忙把視線移到他臉上,假裝什麽也沒發現,可爆紅的小臉卻誠實地告訴眼前的男人,她全都看到了。   奧格則心情大好地欣賞由這個角度看過去,她胸前雙乳因爲和膝蓋推擠而形成的誘人姿態。   “妳中了修斯的詭計,他讓妳喝了某種東西……”奧格頓了頓,才想起梅玉良的失憶也許和修斯的藥有關,醫生僅能確定她身體無恙,卻沒辦法知道她腦子有沒有問題。看來帶她回無畏城是勢在必行了,雷昂家的專屬醫生查理對帝國所有藥草與毒物都有研究,何況回到無畏城後,他可以召集城裏所有醫生來替她診療,他也必須親眼確定她完全沒事才能放心。   “那是壹種毒藥,我從修斯手中救了妳之後藥效發作,我用自己的身體幫妳解毒,妳在感謝之余便跟我求婚,而我答應了,我們現在已經是未婚夫妻的關系,我們今天將壹起回無畏城。”說完這壹連串鬼話,奧格不只臉不紅氣不喘,還因此心情太好。   “……”梅玉良壹臉呆滯。   什麽藥這麽詭異,讓她變成豪放女跟男人求婚?   “我可不可以請問,妳是怎麽用身體幫我解毒?”讓她咬壹口?梅玉良認知裏所謂的藥就是用吃的跟用抹的,她開始猶豫是否該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哪個地方少了壹塊肉。   奧格往床邊靠近,而梅玉良往後退也不是,縮在床邊不動又太過害羞,最後只能僵在原地。   “爲妳解毒讓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它的過程幾乎是痛不欲生……”因爲他必須全程忍著不能壹口吃掉她!奧格垂下眼,壹臉陰郁。   聽起來好像真的很不得了。梅玉良心裏覺得不安極了。   “我願意補償妳。”可是,她昨夜提出來的補償,該不會就是求婚吧?不是她要妄自菲薄,但她真的覺得自己算不上什麽補償……   “好極了,那去梳洗壹下,我們用完早飯就回無畏城。”奧格率先下床,完全不避諱全身光裸地往縮在床角邊的梅玉良身前壹站。   她的視線正好對上了他兩腿間的雄偉,壹個“真的很不得了”的畫面閃過腦海。   雖然只有片段,可是她想起自己確實曾把他兩腿間那根肉柱含在嘴裏,她甚至記得它有多燙多硬。   原來,他真的讓她咬了壹口……梅玉良壹臉震撤,但全身卻又泛起壹股說不出的燥熱。   可是……第壹,他沒流血,所以她不確定自己昨天是不是真的咬了他那個地方,雖然腦海裏的記憶那麽真實;第二,因爲她從沒別的參考範本,母親又從未跟她說過這方面的事,她不明白爲什麽他兩腿間多了根肉柱?難道說他所謂的幫她解毒,和那根肉柱有關?   發現梅玉良盯著他早晨勃發的男性直瞧,奧格幹脆雙手抱胸站在她面前任她看個夠。   反正以後天天都要看的,現在躲讓她熟悉壹下也好。   “妳……會痛嗎?”她有些愧疚地看著他。   奧格挑眉,“昨夜是挺痛的。”壹直忍到他都快爆發了。   所以她真的咬了他?梅玉良心裏的愧疚更深了,她忍不住伸出小手,像安慰小動物那般輕輕拍著朝她高高揚起的男性。“對不起……”   “……”這女人知不知道她在幹什麽?奧格瞪著梅玉良,她臉上同情的神色讓他的男性尊嚴大大受損,心頭火起。   從來沒有女人看了他的身體會露出這種表情!她們只會壹臉崇拜和興奮,當然這也代表了這女人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她甚至是無知的。奧歌眼裏閃過惡作劇的光芒。   “妳害我非常難受,所以妳得負責讓它‘消腫’。”   “怎麽做?”   “用妳的手幫我揉揉。”   用揉的?很合理啊,她跌倒撞傷時,都會把淤血推開。梅玉良了解地點點頭,“我……我穿好衣服就來幫妳。”   “不行,我現在很痛,妳快點。”他催她。   梅玉良猶豫了起來,可是想想兩人都睡在壹起了,搞不好她昨天獸性大發還做了更多邪惡又不可告人的行爲,加上她又欠他壹條命,還因此害他痛不欲生,這個虧欠真的太大了……她把心壹橫,用兩只手握住奧格腫脹的男性,輕輕地揉了起來。   因爲他人高馬大的,又站著,梅玉良只得跪在地上,盡量專心地替他“消腫”,不要去想自己壹絲不挂。   她的動作與姿勢太過撩人,奧格原本只是想逗逗她,自己卻反而失控。他低下頭,可以看見她豐滿挺立的雙乳,還有平坦的小腹下方隱約可見的細毛,他強烈地想立刻就埋進她身體裏……   梅玉良有些錯愕地看著它非但沒有消腫,而且越來越硬挺壯大。   “唉……我做錯了嗎?”她怯怯地擡眼,發現奧格的表情稱不上是輕松,看起來像極力壓抑著什麽似的。   “不……”奧格困難地吞了口口水,“改用妳的嘴。”   這樣好嗎?她昨天不是才咬得他“痛不欲生”?   “不要用牙齒就行了,快點。”   不用牙齒就不會痛,這點她明白,可是用嘴巴真的有比較好嗎?然而她畢竟不是“痛不欲生”的那個人,他是因爲她才會這樣,她根本不該有任何借口質疑他。于是梅玉良湊上前,盡量以最溫柔的方式舔過硬挺的前端,然後輕輕地將它含進嘴裏,壹吞壹吐地套.....弄起來,這中間她還得不住吞吸自己的唾液,整個過程讓奧格像在天堂與地獄間徘徊。   奧格終于發現他把自己逼到進退不得的境地,她的舔....弄太磨人,只是不停勾撩他的yu望卻又無法消止。   當然,現在她清醒了,他可以立刻要她,而且這對他的計劃不會有任何影響,偏偏心裏卻有某種他自己也說不出口的堅持。   “夠了。”他退開,男性依然又脹又痛,梅玉良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對不起。”從小就看人臉色過日子的梅玉良,以爲自己做得不好,害他無法減輕痛苦,心裏有些自責。   奧格扶起她,看著她自責的神色,見鬼的他竟然覺得有些愧疚。他堂堂雄獅公爵,除了在戰場上並肩作戰的兄弟外,竟然會對壹個女人感到愧疚?他捧著在他掌中顯得有些袖珍的小臉,心頭又是壹陣說不出的搔癢與甜膩感。   “從現在起,記住我的名字。”他真想從她嘴裏聽她喊他。   “嗯。”梅玉良點點頭,想起自己到現在都不知道這男人姓啥名誰,實在說不過去,好歹她都跟人家求婚了。   “我是奧格斯汀·凱·雷昂。”   “……”好長。雖然幹爹的名字也不短,不過因爲她只需要喊幹爹即可,所以根本沒在意過這問題。“奧……汀……雷?”唉,她漏了那幾個字?   “……”如果不是她壹臉困擾,他會以爲她在耍他。現在他知道這個小家夥從東方飄洋過海而來,沒聽過他也是正常的。   “算了,妳只要在宣誓前把它背下來就好。”說罷,他低頭吻她。   梅玉良呆住。宣誓?宣誓什麽?還有,她剛剛才用嘴巴幫他“消腫”,雖然她不太曉得那根肉柱的功用,但他現在就親她,自己不會覺得怪怪的嗎?   梅玉良滿腦子奇怪的疑問,直到他的吻開始充滿侵略性,他抱起她躺回柔軟的大床,兩人赤裸的身軀緊密相貼,她再次被強烈的羞赧和戰栗淹沒,又感覺到那日在維多利亞城他吻她時的陌生熱潮,只是這壹次比上壹回更劇烈。   奧格壹邊吻她,壹邊握住自己的男性套.....弄著,梅玉良不明所以,只是本能地張開玉臂抱住他的肩膀,生澀地回應他的吻。   當快gan來襲,他吞下壹聲低吼,手掌盛接了大部分的熱液,但仍有壹些射到了梅玉良的小腹上,他喘息著,舔淨她唇邊的濕痕,額頭抵著臉頰陀紅,壹臉迷蒙的小家夥,明明不滿足,卻還是想笑。   “你是上天送到我面前的礼物,我当然要在雷昂家祖先们的见证下享用,嗯?”他吻了吻因为他而红肿的小嘴,接着起身,“浴室有两间,起居室那间有热水,你去梳洗一下,早餐应该好了。”他走进较小的那间浴室清理自己。   梅玉良好半晌才回过神,人不知捧着脸颊,觉得这一切那么荒谬,却又再真实不过。   天啊,在皇朝,她早就该上吊殉节了吧。想不到嫁不出去的她飘洋过海来到帝国,竟然还跟男人求婚,虽然说那个奥什么的也很干脆的答应了。这算好事吧?她这个滞销货好歹有人要了。   梅玉良伸手抹起小腹上的白浊,好奇地伸到鼻前嗅了嗅,总觉味道有点熟悉,当她将手指伸进嘴里时,奥格正好走出浴室,她来不及掩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他已经一脸似笑非笑的把一件浴袍丢给她。   “想回味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快去梳洗,还是要我帮你?”   梅玉良红着脸把浴袍穿上,赶紧离开卧室。   奥格在她身后笑脸越来越大,他知道她只是好奇,但那却让他心情大好,而且心里那种怪异的甜腻感又扩大了。也许要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样的感情名为爱怜,只是这一刻他心想,能够调教这傻乎乎的丫头成为自己的女人,真让他期待得心都痛了呢! 第五章   “那个……我暂时不能跟你走。”梅玉良在用过早餐后,终于鼓起勇气怯怯地开口。   果不其然,奥格的反应像被激怒的狮子,虽然还不到暴跳如雷,只是危险地眯起眼,但她若是不小心应付,接下来可就难说了。   “我不是不跟你走,可是我从昨天出门到现在都没回家,我的家人一定担心死了。”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有家人会担心自己的不安,她的血亲对她只想眼不见为净,她感谢上苍让她与干爹干娘相遇,让他们担心她觉得很难受。   “我让帕克去向罗南爵士报个信,他们也该准备到无畏城参加婚礼。”   婚礼?谁的婚礼?梅玉良显然不认为身为“杂种”的自己有资格拥有一场婚礼,但眼前她有更重要的事要伤神。“不能等一天吗?让我回去亲自向父母报备,我相信这么做他们才能够安心。”   他想回答“不”,但却迟迟没有开口。过去除了女往外,没人敢违逆他,他说一就是一,可是现在他竟然因为她的恳求动摇了。   他的心甚至在她楚楚可怜的大眼注视下融成一滩水。   “半天,今天晚上我会去接你。”他让步了。   他肯答应她的请求,梅玉良已经很开心了,这世上除了干爹干娘外,她又遇到一个愿意听她说话的好人,真的很高兴。   “谢谢你。”梅玉良主动上前亲了亲他的脸颊。她记得干娘总是在干爹讨她欢喜时这么做,这就是夫妻之间亲爱的表现吧?想到这儿,又让她对干爹干娘充满了感恩,如果没有他们,她不会知道原来婚姻也可以是美好而甜蜜的,他们让她明白幸福要靠双方经营,而不是像母亲当年只知道逃避。   木已成舟,现在她决定一切往好处看,就像她毫无选择的被迫代弟出使,也同样没让自己去担心犹豫,她要学习干爹和干娘,用心对待自己的婚姻,不管这桩婚姻的来由有多么不可思议。   她的主动示好果然让狮子脸上的表情软化了,绿眸深处漾着浅浅笑意,但梅玉良可不知道这只狮子有多任性妄为,而且无比大胆,一个啄吻对他来说根本不够。   奥格拉住已经退开的梅玉良,朝她的唇印上自己的。他的吻永远都是那么霸道,却又热情。   “我很高兴你已经准备好成为我的女人。”他道。   不出梅玉良所料,家里果然已鸡飞狗跳,塞巴斯丁甚至决定今天就进宫请女王伸出援手,没向帕克问清楚她去向的米娜更是自责的哭个不停,幸好她及时在赛巴斯丁出门前赶了回来。   梅玉良好不容易安抚了家人,却遇到一个天大的难题——   “你说那个想娶你的男人叫什么名字?”朱小玉问道。他们总得先了解对方的家世背景,确定能够放心,才能把女儿交给对方。   “呃……奥……雷……不对,是凯……”天啊,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这些帝国的人名字一定得取这么长?   朱小玉一脸心疼的看着女儿,“亲爱的,我明白,幸好你干爹尚未真的去向女王求援,这件事情还没有人知道,你的名声并未受损,我们就把这件事忘了吧。”   他们以为她说慌吗?梅玉良有些沮丧,她知道自己的条件确实不可能会让人无条件大营她的求婚——对了,最糟糕的一点,她还是主动向男人求婚,不知道这在帝国算不算得上丑闻?   “是真的,他今天晚上回来接我。”   “恐怕不行。”赛巴斯丁道,“女王邀请我们一家今晚进宫,明天还要陪她游湖,所以今晚我们得住在宫里。”   其实他们夫妻俩并非认为梅玉良条件差而不相信有男人跟她求婚,昨天米娜一个人哭哭啼啼的回来,他们几乎以为梅玉良被绑架并且遭到羞辱了,一整个晚上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是好。如果报官,她名声不保,但不报官,又怕她有生命危险,所以赛巴斯丁才会想请求女王帮忙。   他们相信干女儿受到了惊吓,又怕他们担心,所以体贴地撒了谎,况且女孩子家承认自己遭到羞辱也太残忍。就算真有这么个男人,没理由非要今晚来带走她,只要那个男人有诚意,过了今晚一定会再来拜访,这么一来他们反而可以好好探问对方的来路与底细,于是赛巴斯丁打定主意,今晚他们一家三口非进宫不可。   然而赛巴斯丁的决定,却让梅玉良陷入不安与焦虑之中。她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要是发现她没有遵守承诺,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想把金鹰城夷为平地!   奥格一直极力避免任何会让女王质疑他背后动机的行为,包括与其他贵族的密切往来或交恶,所以他挑了深夜造访罗南爵士府,结果却让他震怒。   “我看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女王派给罗南爵士的执事认得你。”罗杰提醒道,“刚刚我去敲门时,她几乎连我都要认出来了。”   “我真他妈受够了凯特那女人的疑心病。”从她登基以后,他们的关系就持续恶化,而那女人据说还是他的青梅竹马!   “她再怎么样还是女王,爵爷。”罗杰加重了爵爷两个字,“就像我从不会喊你奥格一样,早在她登基以后,一切都不再和过去相同,你应该像沃勒伯爵和温特伯爵一样喊她女王,就算在私底下也是。”女王与雷昂公爵的心结是由许多原因与误解造成的,否则凯萨琳女王并不是个多疑的人。   “哼,你又知道威尔私底下怎么喊她了。”   罗杰干咳两声,“那是因为……呃,我想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除非你真的想听从教廷的建议,向女王求婚。”说到最后他几乎得拼命忍住笑意。   教廷的建议很实际,只要女王嫁给雷昂公爵,就能解决雷昂家庞大的实力造成的隐忧,甚至有可能消弭两家越来越剑拔弩张的气氛,但这对女王和公爵两位当事人来说绝对是一大悲剧。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奥格绝不允许女人骑到他头上,女王也痛恨大男人,他俩要是真的结婚,玫瑰皇宫会一天到晚上演家庭暴力事件——而且是全武行,女王的剑术相当优秀——-噢,虽然这出戏应该会颇为精彩,不过如果两人都心有所属就另当别论了,何况伊革罗斯家与雷昂家双方都大力反对结成亲家这件事。   如果不是担心奥格取得东方皇朝的火药配方会让雷昂家如虎添翼,女王大概恨不得这次出使东方的是奥格,正好将他踢得远远的,来个眼不见为净。   罗杰的话果然让奥格一脸深恶痛绝。他不讨厌凯特……更正,是女王,他们就像兄弟姐妹一样从小一起长大,谁会想娶自己的亲手足?更何况凯特的好强不输男性,对他来说凯特更像兄弟。   “我尽量,但我不认为这对阻止她的疑心病有任何帮助。”   “很多事情是潜移默化,眼睛看不到的。”罗杰没点破,如果奥格连喊声女王都觉得别扭,又怎么可能在女王面前真正表现出恭敬的模样?当然要化解女王和雷昂公爵的心结还有很多事得做,这只是其中必要的一项。   “我现在只关心我的女人躲到哪去了。”奥格烦躁的来回踱步。   罗杰头大的不知如何开口,“那位执事告诉我,罗南爵士一家应女王邀请进宫了,要到明天才会回来。”   “又是她!”老是坏他好事!   “大人,女王并不知道你看上了罗南家的小姐。”他得说,他这位老友与主子常常不太讲理。   噢,当然了,奥格斯汀·凯·雷昂为什么要讲理?他是陆上权势仅次于女王的雄狮公爵,生下来就是王者,任性霸道是天经地义——-上天真是太仁慈了,这任性的男人不是生在帝王家,否则只会是一名暴君。   奥格低咒着,为了女王和他之间的僵局,让他不能立刻冲进宫里把他的女人带走而感到烦躁。   “多等一天吧,对女人还是不要太急躁比较好。”罗杰口中所指的女人,当然包括女王与罗南家的小姐。   “明天一早,我们立刻进宫!”奥格撂下话后,旋身风一般地离开了。   罗杰叹气。好吧,至少雷昂公爵不会夜闯玫瑰皇宫,否则到时全天下没人相信他不会造反。   梅玉良整夜没睡。当然就算她没有失信于奥格也同样睡不着,皇宫连客房都大到她不知该怎么安眠,因为不用担心遭小偷,所以她的房间有个大露台,就在床前,只有一片薄纱窗帘阻挡夜风,让她很没安全感,连睡个觉,隔壁起居室都有侍女随时醒着,若是她起身想方便,她们会立刻上前来听候指示——-梅玉良很怕她们打算帮她捧夜壶,所以宁可假装睡得很熟。   于是她整夜躺在床上,瞪着华丽得叫人眼花缭乱的床顶。   朱小玉安慰她,麦莉会替她传口讯给那位想娶她的男人,然后尽管只有短暂的几次接触,特却直觉那个男人的脾气应该不太好,担心他现在八成已经暴跳如雷了。   不过让她失眠的并不仅仅是担心他发怒。因为多拖延了一天,她终于有机会静静地思考自己要嫁给他这件事——-原本她是没机会多想的,他也不给她机会,他作风强势,而她一向逆来顺受,随遇而安,碰上他还真的没辙。   她对这桩婚姻看法如何呢?朱小玉今晚睡前这么问,她支吾着答不出来,想起他时却脸红了,于是朱小玉微笑着静静离去,留给她空间思考。   现在她一个人独处了,想起那个霸道的男人,脸还是红烫得紧啊!这是怎么回事?梅玉良捧着脸颊,想到他看着她的眼神,翡翠般的瞳眸深处像有一股跳动的火焰,光是和他四目相对都叫她全身热辣辣的,老实说她几乎没空闲去欣赏与赞叹他的俊美,因为总是不由自主地与他视线胶合着。   是了,他确实是俊美的,现在她总算能分辨西方人的美丑,刚开始其实连每个人的长相都不太会认,全靠发色作大略判断。   那个男子比母亲说的魔鬼更吸引人,她猜想是否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不讨厌和他肌肤相亲?嗳,好丢人啊……梅玉良抓起被子蒙头盖住。难不成她只要长得不丑就行了吗?可是两个人在无从得知对方性格如何的情况下,本来就只能凭双眼看得到的去感觉。干娘也说当初是认识干爹很久了,观察到干爹内在的好,才渐渐爱上他,否则以东方人的眼光来说,干爹长得可怪异了,一见钟情这种事才不可能发生在当年的他们身上。   可想而知,那个强势的男人一定会生气,但他会等她吗?梅玉良发现答案若是否定的,她竟然有一点失望。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对他有一丝好感吧?而且难得有男人要她耶,对她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本来她是看开了,觉得当一辈子老处女孝顺干爹干娘也好,但如今干爹的身份不比以往,要是有个嫁不出去的女儿,会很丢脸吧?   唉。她忍不住又叹气。总之一切也只能等天亮再说了。   宫里连吃顿早餐都像办宴席,想想当女王还挺辛苦的。   梅玉良之前就和干爹一起见过女王,不过那时候她太紧张,连头都不太敢抬起来,偷偷看到默默地找个了几眼的印象就已经很震撼。现在又一起同桌吃饭,这可是莫大的荣幸,才一个早上,大概全金鹰城的贵族圈子都知道罗南爵士不是“可能”成为女王眼前的红人,而是已经是女王眼前的大红人。   一顿早餐下来,梅玉良对于以前她不会思考的许多事都有了想法。维多利亚城之所以繁荣与秩序并存,不只是因为维多利亚总督有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更因为这个国家的领导人才去接纳异族人的政策。要说真正没有种族歧视当然不可能,但帝国保障了站在这块土地上所有人民的基本生存权,不能摊在阳光下的阴暗面才会减少——-不能完全避免,至少要阻止他生成风气。社会阶级仍是存在的,只有最低贱,最惨无人道的那一环被金字塔顶端的当权者极力免除了。   女王接待他们一家,并没有因为干娘是东方人,或她是“杂种”态度就有所不同,无怪乎帝国富庶至此。   早餐结束后,他们一家陪同女王到金鹰城郊游湖,以湖为中心的方圆十里自昨夜就由皇家禁卫军净空并部署岗哨,陪同游湖的还有其他皇室成员,因此除了游湖的船之外,岸上也搭起了帐篷,在岸上的人可以就地野餐。   游湖的船座位有限,梅玉良干脆自动让位,反正她也想吃点东西,宫里用餐时的大阵仗让她感到紧张,一顿饭吃的局促极了,是以这会儿还不到正午,她又觉得有点饿了。   本来想自己默默地找个安静的位置吃东西,想不到几名皇室女眷主动走过来和她说话,没一会儿那些贵族子弟们也三三两两靠了过来,让梅玉良有些受宠若惊。   “无道皇朝是什么样的地方?”   “听说你们什么都吃,还吃鸟的口水,猪的脑袋,是真的吗?”   “无道皇朝的皇宫漂亮,还是玫瑰皇宫漂亮?”   很快的梅玉良就发现问话的人多,听她说话的人却很少,有些人只是想表示自己懂得关心海外局势,如此在女王面前才不至于显得无知且昏庸,更多人则是想发表自己的高见。   “你身上擦的是什么香水?怎么闻起来像廉价肥皂的味道?”最靠近梅玉良的一名金发女子捏着鼻子道。   天可怜见,梅玉良才是想捏鼻子的那个人,这些女人聚到她身边来,各种脂粉香气混合成一种极可怕的味道,既刺鼻又让人浑身不对劲,她想大概是她还不太习惯,才没办法向其他人一样神色自若吧。   “是肥皂的味道没错,我没有擦香水。”也不太习惯,倒是有时身上会带着香包或香囊。   女士们的反应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甚至讪笑。   “连平民的女孩也会学我们擦点香水才出门呢。”   “对了,你平常在家都怎么打发时间?东方的贵族们会像我们一样办茶会或读书会什么的吧?”   “其实我平常都呆在家里,不太知道这些。”她老实承认。   “罗南爵士请老师到家里教你念书吗?”   她该怎么回答?其实她根本不识字,也不是干爹的亲生女儿?梅玉良觉得有些沮丧,只能应道:“其实在东方,女孩子是不用念书的。”   她说的是事实,原本想这样一来,算是对这个问题四两拨千斤了吧?怎知那些女人又开始大惊小怪了。   “所以你不识字吗?”她们好像看到怪物似的,“在帝国,只有穷人家的女孩儿是文盲呢!”   “这样我们每个礼拜办的读书会你就不能来了,来了也没用。”   其实她很想念书啊,或者她可以在旁边听她们念了哪些书?但这些女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地,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她们开始讨论文学或诗集,理所当然地无视从未接触过这些的文盲,连前一刻假装出来的热络都已不复见。毕竟一个目不识丁的女人能有什么见识?也许她就和那些从海外归国的探险家口中说的穿着兽皮的野蛮人一样粗野,只是如今幸运的能和她们平起平坐罢了,而这种幸运贬低了她们贵族的身份,于是她们嘴里再难掩饰心里的嫌恶与排挤。   梅玉良开始觉得坐立难安,看来她不和干爹干娘一起呆在船上真是错误的决定。其实讥笑也好,轻蔑也罢,她应经很习惯了,只是有点难过,原来不管在东方或西方,不管理由是什么,人与人之间的歧视都是存在的。   她默默地低头吃着盘子里的食物,没发现旁人偷偷取笑她乡巴佬似的竟然把松露拨开,而且连鹅肝酱的正确吃法也不会。当然她也没发现前方渐渐扩大的骚动。   “大人,女王正在游湖,而且您没有受到邀请……”宫里的女官急得满头大汗,小跑步跟在简直目中无人,昂首阔步径自前行的雷昂公爵身后。“不如让我替您传报,请您稍等……”   奥格根本没听进去,他长腿一跨,那些穿着厚重衬裙,脚踩着高跷似的鞋子的女官一个个被甩在身后,哪里追的上人高马大的他?   他像只冷冽的箭矢,如入无人之境般狂妄,亦没有人胆敢挡在雄狮公爵的路——-那些伊革罗斯家的皇亲国戚例外,有人不满他的嚣张跋扈上前阻拦,但他看也不看一眼,更教那些人跳脚。   他脚步未曾迟疑,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与重重阻碍,他都能以雄狮狩猎的直觉立刻找到他的目标。   犹如浪潮一般,他所经之处无不引起一阵喧哗,终于惊动了梅玉良。她抬起眼,顺着喧闹声浪望去,立刻被那双绿色瞳眸所捕获。   “噢……”梅玉良瞪大眼,没想到他竟然找来了。   四周有抽气声,有窃窃私语,也有压抑的尖叫。梅玉良不知道这来势汹汹的男人,可是贵族圈子里那一票未婚少女眼中最向往的结婚对象之一,也是已婚与守寡的贵妇们最渴望的地下情人人选。帝国的贵族仕女们喜欢私下讨论谁最适合当地下情人,谁最适合成为女婿,未婚少女与贵妇都各有她们心目中前几名的人选,金鹰城的贵族们婚后各自拥有情人是稀松平常的事。   想当然耳,权势仅次于女王,高大俊美的雷昂公爵在那些女人眼中比肥羊更美味,比金矿更迷人。他的火爆以及对女人没兴趣的传闻,在她们眼里不仅不是阻碍,更是一项值得期待的挑战,毕竟历任雷昂公爵婚前都是如此,最终还不是被女人收伏了?   梅玉良希望她有机会开口解释,但她的直觉是对的——-他气炸了!   “我生平第一次做出让步与妥协,而你回报我的就是让我像笨蛋一样扑了个空?”   “我很抱歉,但我也是回到家才知道女王的邀请。”   他才不管这个!   “是吗?那我敢问我亲爱的罗南小姐,你接下来还有天杀的几百个邀约?而我排在第几位?”奥格抓住她的手转身就走,还把她手上碍事的盘子甩到一旁,倒霉被砸到的路人纷纷哀号。   “等一下,我是应女王的邀请而来,还有我总得和我父母亲说一声……”   “我相信他们已经看到了。”奥格怒瞪每个胆敢挡路的家伙,说也没敢出声见义勇为,至于向来与雷昂家不合的伊革罗斯家众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态度,毕竟他们犯不着为一个平民出头,倒是期待女王会真的动怒,拿雷昂家开刀!   “但是,她是女王……”梅玉良看向湖上女王搭乘的船,他们果然也发现了这边的骚动,正在赶回来的途中。她虽然没有穿着厚重的衬裙,但也得拎起裙摆吃力地跟上奥格的脚步。   “女王又如何?女王也有眼睛。”奥格有点不耐烦地一把横抱起她。   “爵爷,请你住手,这位小姐是女王的客人。”总算出现个有胆识的,是皇家禁卫统领。   “那么请你帮我转告陛下,下次她想请我老婆吃饭,要先通知我一声。”奥格粗鲁而且极度不爽地吼道,大步走开,留下一脸错愕的禁卫统领,以及一群尖叫着晕倒的贵族太太小姐们。   梅玉良觉得背后冒出一堆冷汗,她猜想她这位求婚的对象来头应该不小,单是胆敢当着女王的面绑人还丢下这种称不上客气的话,不管他权势是否比天高,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而且他的行为跟强盗还真没什么两样,差别是强盗会把现场能抢的全抢得一干二净,而她这位强盗未婚夫的目标只有她……   呃,这可以算是浪漫吗?   “请女王陛下原谅我的早退,还有请我的父母放心。”梅玉良必须用喊的,因为奥格已经把她丢到马背上,随后也跨上马背。所有皇家禁卫军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这男人手指上还戴着能够号令百万雄狮大军的戒指!   当他们扬长而去时,罗杰和帕克才急急忙忙地赶到会合,看罗杰面色如土的样子,大概猜得到他对拦不住主子有多么无力。   “我猜……”罗杰头疼不已,“你应该是镇定且平静地出现在女王面前,恭敬有礼地请示陛下能否借走她的客人……”他知道他在说梦话,但是拜托,他已经不敢想象真实的情景会是如何,他的头比宿醉还疼痛百倍。   他得说,奥格在这之前并不会这么蛮干……呃,大多数时候还算理智,当然他也很能体谅男人欲求不满时理智很可能已经只剩残渣。   奥格的反应是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把怀里抢回来的女人抱紧,随即策马跑开了,而缩在奥格怀里的梅玉良只能给他一个同情的表情。   她很想帮忙,真的。   “这真是太好了。”是嫌雷昂家跟伊革罗斯家还没真的对干起来吗?罗杰无力地跟在主子后头。   “不错啊,事情解决了耶。”帕克一脸乐观。   罗杰翻白眼。   前方的马背上,梅玉良仍不放弃解释,“我必须请你原谅,真的,也请你相信我并不是存心违背我们的约定。”她在奥格怀里调整了坐姿,不知道这暴躁又没耐心的男人这会儿可是让马儿慢慢地行走,避免她因为颠簸而不适。   奥格一行人先回金鹰城,他们把行李暂时寄放在一家旅店,等在店里的还有雷昂家在金鹰城的执事,所有伯爵以上的贵族在金鹰城都有一座别馆,方便他们接受女王召见时可以住下,有些封地较为偏远的贵族甚至就离开自己的领地住在金鹰城里了。   “你有告诉令尊和令堂我要带你走吗?”旅店前车来人往,奥格率先下马,然后再抱她离开马背。   他会让她在这儿先梳洗整理一番,因为接下来得到傍晚才会有另一家客栈可以落脚。   “我有说,可是……”梅玉良一脸尴尬,“你的名字太长了,我记不起来,我的父母以为我说谎……他们绝不是有意的,事实上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老实说,她也不知道。   这太荒唐了不是吗?她就这么跟一个连名字也记不起来的陌生人求婚了,还任他像强盗一样把自己从女王面前掳走。梅玉良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这男人应该不会伤害她,这是几次短暂相处中她观察到的心得。   奥格瞪着她,梅玉良本以为他要发脾气了,紧张地等着挨骂,他却拔下右手小指上的戒指。“戴上。”   梅玉良接过那枚称不上秀气,却气派十足的金戒指,上面以极精细的雕工刻着一头狮子,而本来戴在他小指上的戒指,刚好让她戴在无名指上。   “谢谢,不过我没有准备礼物给你。”她一脸愧疚。这应该是有婚约的男女双方所交换的定情物吧?   帕克在一旁瞪大眼,那可是雷昂家代表着家主伴侣身份的金戒指,是雷昂家的家主给妻子的定情物,前任公爵夫人很早就去世了,戒指便照家族惯例由身为继承人的奥格保管。   奥格倾身向前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耳朵,“你就是我的礼物,下次早一声不吭的跑走,我就把你链起来!”   梅玉良脸蛋烧红了,紧张的看着人来人往的旅店大厅,一旁拿完行李的帕克连忙假装他什么也没看到。   罗杰走过来道:“女士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我们该上路了。”   “呃,我都准备好了。”奥格又不准她回去整理行李,梅玉良也看得开,反正她从东方漂洋过海来到这儿,本来就一无所有,他的一切都是干爹干娘给的,想到这儿,她又道:“不能亲自跟我父母道别的话,至少也让我留个口讯吧?他们真的很担心我。”她一脸乞求地仰头看着奥格,小手可怜兮兮地抓着他披风的边缘。   罗杰和帕克难掩惊奇却又忍俊不住地,看着他们一向唯我独尊到令人头痛的爵爷,神情软化了。   “帮我准备纸和笔。”   他们向旅店借了房间,奥格亲自给未来的岳父岳母提笔写信。他写些什么梅玉良自然看不懂,不过他发现信笺与信封都印有跟她手上的戒指相似的狮子图腾,最后封蜡时奥格拔下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印在蜡上,那只戒指就和她手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大一些,狮子的模样也威武一些。   “这是雷昂家的雄狮家徽,只要是属于雷昂家的一切都会有这个徽记,至于你手上的特别了点,因为它上面是母狮子,它是独一无二的,由每一代家主交给他选择的女人。”为她解释这些关于家族的典故显然让他心情很好。   奥格将封缄的信交给执事,要求他带着礼物上罗南家,并且说明过阵子无畏城会正式派人来接他们前往参加婚礼。   一切自然都是宣告,而非征求同意。   他们当天就离开了金鹰城。 第六章   从金鹰城到无畏城,平时他们三人马不停蹄地赶路的话,大概三天可以到达。不过多了梅玉良,时间很自然地拉长了两倍。   虽然她并不算娇弱,不过在马背上真的比在马车里累多了,尤其她不习惯骑马,到了晚上就腰酸背痛,但她不想增加他们的麻烦,所以能忍就尽量忍。   在到达无畏城以前,她终于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得跟你坦白两件……呃,是三件重要的事。”睡前,她紧张地在床边正襟危坐。   刚洗完澡的奥格一头鬈发微湿又凌乱,浴袍的前襟几乎敞开来,结实的肌肉块垒分明,性感的模样即便是对男女之事仍旧懵懂的梅玉良也脸红心跳地慌忙别开眼。   他大喇喇的往床上一躺,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梅玉良都不知该把视线摆哪里了。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如果你听完我要说的这三件事后想悔婚我也不会怪你,真的。”她垂下头来,没看到奥格支着颊,净顾着欣赏她若隐若现的丰满曲线。   “其实我不是我父亲,也就是罗南爵士的亲生女儿,我来自东方一个……呃,不算是贵族的小康之家,只是我的亲生父亲在朝廷当官,这次是奉了我们皇帝的旨意来到伊革罗斯出使……”   这句话总算拉回奥格的注意力。   “所以你和莉薇一样,是这次双方互相交换的使臣?”奥格有些讶异,但还不至于震惊,应该说这个事实之所以引起他注意,全然是因为青梅竹马的好友奥莉薇亚·歌芙·沃勒正是出使东方的使臣,这样的巧合让他觉得有趣。   莉薇是谁?她听说伊革罗斯派到东方出使的是一位女伯爵,也许正是奥格口中的莉薇。她点点头,正要开口,奥格又问:“女王知道你的身份吗?”   他直觉凯特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她十分重视与无道皇朝交流这件事,一定会正式迎接东方的使臣,但目前为止并未听闻关于东方使臣的任何消息,甚至也没人知道东方的无道皇朝究竟派了使臣过来没有?   目前看来是有,只是其中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曲折……   梅玉良果然摇头,“这就是我要跟你坦白的第三件事,其实我是代替我弟弟出使的,因为我在家里……不是很受欢迎。”亲口承认这个事实,想不到竟然也会感到苦涩,她还以为自己已经看得很开了。“所以我根本不识字,东方的文字和西方的,我全都一字不识,更别说能为你们带来什么了不起的伟大知识了,我想我唯一比别人有利的条件是我会说皇朝和帝国的语言。”她低头绞着手,“对不起,我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小姐,而且甚至是个文盲……”在金鹰城郊湖畔的难堪又涌上心头,她几乎不敢看向奥格。   奥格看着她难过垂首的模样,他不喜欢小家伙脸上出现那么落寞又可怜兮兮的神情,那让他想把不欢迎她的家人全揪出来痛揍一顿。奥格长臂一捞,将自卑的小可怜捞进自己怀里。   “我管你是不是名门千金,总之脱了衣服一样是我的女人。”   “……”他是在安慰她吗?梅玉良既害羞又无言以对。可是这算哪门子的安慰?好粗鲁又好直接,她几乎想捧着脸颊躲进棉被里了。   “罗南爵士知道你的使者身份吗?”这中间似乎有些环节连不上,看来今晚得好好问个明白。   梅玉良慢慢将她出使的原因与遇到干爹干娘的始末告诉她的未婚夫。   “就照你干爹的说法,暂时别暴露你的使节身份。”其实这么做,一旦东窗事发,只会让女王质疑他背后的动机。但奥格与赛巴斯丁夫妇有着同样的私心,他和他们一样,只想梅玉良过着普通女人的生活。当然他比赛巴斯丁夫妇更自私,因为他想独占梅玉良,不希望她无法专心当他的女人,不希望她不能将全部的时间与心力留给他。   梅玉良有些不安地看着他,“金鹰城那些小姐说,在伊革罗斯,只有穷人家的女孩不识字,是真的吗?”既然如此,这样的她有资格成为他的妻子吗?   原来有人取笑她?奥格挑眉。是谁那么大胆?   “我不知道她们识不识字,那不关我的事。重点是你想学吗?”   梅玉良全身热了起来,因为激动,也因为羞怯,害怕自己期待太多。   “我想学……可以吗?”她写满期待、既害羞又兴奋的小脸,不知为何让奥格心跳有些失控,心里又涨满那种又甜又痒又热的奇怪感受。   他拉着她起身,来到房间靠窗的写字桌前,让她坐在他大腿上,他拿笔蘸了墨。   “你的本名叫什么?”   “梅是我的姓,我的名字叫玉良。”   奥格沉吟了一会儿,在纸上以西方的拼音方式拼出她的名字。   “玉良·梅·雷昂。这是你将被写在雷昂家族谱上的名字。”会由他亲自写上去。他用笔画清楚简洁的字体写给她看,然后把笔交给她,“试试看。”   他握着她的手,以着会让所有熟识他的人惊吓到脑袋空白的耐心,教她怎么握笔,还小心地调整她手指的姿势,好像怕多一份力道便会折伤她。   梅玉良脸颊红扑扑的,看着自己的名字,好开心。她觉得奥格的字充满潇洒帅气的劲道。在皇朝的时候她偷偷看过姐姐们和弟弟上课,他们拿着毛笔在字帖上练字,很有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不过她也喜欢西方的鹅毛笔,拿在手上总觉得自己好像也是大文豪。   她一笔一画地认真写自己的名字,虽然有点丑又有点拙,不过写完后自己觉得很有成就感,她好想把这张纸保存下来留念。   “我也可以学写你的名字吗?”她有些害羞地问,总觉得这个问题和表白一样,无意间诉说了某种亲昵情愫。   奥格的绿色眼眸变得深沉如墨。也许是那一刹那,这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傲慢雄狮终于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开了窍,爱情的美妙之处在于两人相互给予及接受的感动,哪怕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这一点点领悟对一个字典里没有爱情的大男人来说,恐怕就像被蚊子叮了一样,反手一拍,呵欠一打,转头又当没这回事。   噢,对了,他的字典里何止没有爱情,只怕任何跟感性及理性相关的字眼都不存在。再一次套用罗杰的台词——老天真是太仁慈了,幸好这笨蛋不会成为帝国的共主荼毒天下苍生,感谢神!   奥格接过她的笔,另一手又将她抱得更牢,梅玉良甚至清楚地感觉到臀下他身体的变化。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他会变得“又肿又硬”了,这几日他们同床共枕,虽然奥格一直都很安分,但每次他紧紧抱着她,他的身体就会渐渐起变化,接着他的吻与爱抚会热情得令她灼烧。   然而一切总是点到即止,梅玉良还未曾真正清醒地领受男欢女爱的滋味,所以也仅仅只是顺服并脸红地由他抱紧她。   奥格在她的名字旁,写下自己的。   “字母一样很长,你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记,嗯?”他把笔交给她。   “上面有一样的符号。”   “奥格斯汀·凯·雷昂,玉良·梅·雷昂。”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随着手指在字母上移动,缓缓地念了一遍。   梅玉良似乎发现了某些规则,例如发音与字母之间的关系,这让她有些兴奋。她一遍一遍地练习写自己和未婚夫的名字,直到奥格拿走她手上的笔。   “你该付学费了,小猫咪。”   梅玉良一脸无辜不解地看着他,才想解释自己没带半毛钱就被他绑走了,奥格已低下头吻住她。   又是那种每天睡前,几乎令人窒息,却又教她疯狂沉溺的深吻。   直到她晕眩了,意乱情迷,真想就这么醉在他的气息里,奥格才退开,笑容有些得意,有些邪恶。   “一个吻换一个单字。亲爱的,我想你的学习之路很漫长,我可以让你赊账,但先付款的都不算数。”永远都有欠下的吻,但永远没有结清的一日。   虽然很开心,但为什么她有踏进陷阱里的感觉?只是这个陷阱如此甜蜜,她一点也不想逃开啊!   也许是她从没搞清楚状况。梅玉良一直以为这是很单纯的“归程”,她将和未婚夫回到他居住的地方,完成婚礼,并且认定终身的归属。在她成长的环境里女人没有选择丈夫的自由,不管命运如何安排,身为女人都只有接受,差别只在态度是认命或坦然。而梅玉良从一开始被逼着代弟出使。她对生命中的一切已经选择顺其自然并且乐观面对了。   不过,呃……她是很认命没错,但眼前的阵仗还是吓到她了。   如雄狮般盘踞在旷野之巅的无畏城,以大地王者的姿态傲视人间,这仿佛无边无际的广阔原野是它踩在脚下的领土,崇山峻岭则是它的王座。在远远地赞叹着无畏城的壮阔与雄伟时,梅玉良始终抱持的想法是——她的未婚夫居住的城市真是气势不同凡响,她以后也要在这座城市安身立命,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婚姻生活了呢!   好期待哦,她一定会努力的。   “大人回来了!”还未抵达城门,巡逻的骑兵队已经快马回城通知公爵归来的消息——很好,她漏听了公爵这个字眼,因此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好傻好天真的觉得大家都好忙啊,看来这座城的居民都很勤奋,不像金鹰城里的有钱人没事都在喝茶聊天办宴会。   接着她听到一阵号角声,他们来到城下,她得仰起头才能打量城门究竟有多高,她甚至无法想象建造这座城的工程有多么浩大。   城门口,一名看起来官阶和军阶都不小的男人骑着白马守在正中央,两旁是单膝跪地恭迎的骑士……   梅玉良终于注意到一件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忽略的事,城门两边迎风飘扬的旗帜是黑底金纹的雄狮图腾——和奥格手指上的戒指一模一样,而这些骑士与骑兵身上的铠甲与披风,都有雄狮徽章。   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发现守在城门正中央的男人在看到跟奥格同骑,还被奥格以披风包裹在怀里的她时,明显地露出诧异地表情。   梅玉良担心是自己怪异的容貌引来男人侧目,却不知其实是因为奥格对女人的排斥,让她此刻的存在教人不敢置信。她悄悄拉住奥格的披风想盖住脸,她知道这样很胆小,不过有个遮掩让她能壮壮胆也好。   奥格却以为她冷,一手扶住她的头往他胸前靠,圈住她的手臂也收紧了,他低下头专注地审视怀里的小家伙是否不适,明显地保护动作让旁人的目光都不知该放哪儿。   “大人。”毕竟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雷昂家雄狮军团的副指挥官艾德神色一整,迎上前来。   雄狮军团的副指挥官艾德,以及暴风骑士团团长罗杰,相当于奥格的左右手,骑士团的使命是保护公爵,而军团的使命则是守护无畏城,因此艾德更必须在奥格离开无畏城时留守在城内。   无畏城虽然是雷昂家的封地,但仍和伊革罗斯帝国的每一座城市一样,效忠伊革罗斯皇室。城内的平民则受到雷昂家的保护。   骑士团在前方开路,城里的人知道领主归来了,有人微笑行礼,有人谨慎让路,但大抵都维持正常的工作与生活步调。只是梅玉良还没从自己的未婚夫竟然拥有一整座城的惊讶中回复过来。   然后她想起赛巴斯丁在海上那段日子告诉她的:伊革罗斯可以说是行诸侯制的国家,换言之,等着她的可能不是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婚姻生活。   这时她才发现,虽然很害羞,虽然对前途还是有点忐忑,但原来她也偷偷梦想过婚后很平凡地为她这个有点霸道又不太浪漫的未婚夫打理家务,她想象他们住在平凡地洋楼或庄园里,过着男主外女主内的普通生活……但是现在那景象离她越来越遥远了。   他们显然不住在平凡地洋楼或庄园里。   护城河之后,就是无畏城中央宛如皇冠上最闪亮的宝石般的存在——雷昂家的古堡。   守在古堡前庭的雷昂家执事与一干佣仆,脸上的好奇远比受过训练的艾德明显,而让梅玉良退缩的是,那两旁一字排开的佣人,阵仗庞大得几乎可以组成一支军队。   “到家了,发什么愣?”从小连沐浴更衣都有数名佣人随侍在侧,奥格完全旁若无人,一手捧住梅玉良的脸蛋,咬了咬她软嫩的耳珠子,然后在她颊上亲了一口。   她羞红了脸,而且有些羞愧地承认,心里头的怯懦竟然因为奥格这样亲密的举动而一点一滴地缓慢消失,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鼓励她挺起胸膛站在他身边,他在宣告她是他的人,也将是属于这里的一分子。   奥格率先下马,然后抱她落地,长途的赶路让她有些腿软,幸好他的手臂始终没离开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以占有的姿态搂住她。   “主人。”雷昂家的执事早已收到信鸽,古堡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的公爵将带着未来的公爵夫人回到无畏城,从几天前就开始做准备,除了即将到来的婚礼外,还包括公爵原来的卧室必须做改变,尘封已久、属于古堡女主人的一切将重见天日。   “我们先休息,今夜直接住狮心城堡。”奥格搂着梅玉良直接进了大厅。   梅玉良一头雾水,执事密勒有些尴尬与难以置信,而一路看着某人夜夜自讨苦吃偏偏又坚持到现在的罗杰则是一脸镇定,帕克则掩嘴窃笑。   总之,有人今晚总算能如愿以偿了,可喜可贺啊。   位于无畏城固若金汤的守护之后,坐落于崇山峻岭的怀抱之中,狮心湖是雷昂家历代守护的圣地。当湖面烟波缭绕,山谷浸润云霭之中时,几乎会以为它是一片大海,无边无际。狮心湖也确实广大,几乎比金鹰城郊那座湖大上一倍,而狮心城堡及位在湖中央的岛上,比起作为战争堡垒建造的雷昂家古堡,狮心城堡虽然小了许多,但它的细致与美丽却连梅玉良也怦然心动了。   其实很久以后,她仔细思量,狮心城堡的存在与雷昂家的大男人们格格不入,整座雷昂古堡里找不到一点女性化的存在,相较之下狮心城堡却显得既浪漫又典雅。   原来狮心城堡是第一任雷昂公爵为他的妻子所建,历任雷昂家的家主会在新婚后和妻子暂居于此。这里也是历任公爵依雷昂家传统举办家族婚礼仪式的地方,城堡中央的花园里有座小礼堂,摆放了雷昂家族谱,他们将在历代先祖的见证下,由公爵将妻子的名写在族谱上。   在雷昂家尚未效忠伊革罗斯皇室之前,雷昂家男人娶妻的过程很简单,只要男人跟他选择的女人在先祖的见证下起誓,而这个誓约将比任何法律约束更有力,他们只要再将女方写进族谱即完成终生大事,根本不需后来随着爵位而来的那些繁文缛节。   奥格没耐心等庞杂的公开婚礼准备完成——他会实现它,但比起来雷昂家一向更重视家族婚礼,他不是第一个先举行家族婚礼,然后才有公开婚礼的人。如果要客观地说,这可能是雷昂家男人的通病,他们十个有八个没耐心等候公开婚礼的筹备,时常在皇帝证婚时,新娘已有身孕……而另外那两个例外绝对是因为正好有战事,百万雄狮大军的统帅暂时无暇分神。   梅玉良对于住进狮心城堡的传统一无所知,她对美丽的城堡只有期待,虽然梦想着平凡地婚姻生活幻灭了,不过女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浪漫情怀的。   但踏上狮心城堡所在的小岛后,第一个惊奇却不是城堡,而是——   “吼!”一头狮子冲了出来,梅玉良吓傻了,一跳跳到未婚夫的怀里。   那是一头有着黑色鬃毛的雄狮,以扞卫领土、攻击入侵者的姿态朝梅玉良冲了过来。   奥格顺势抱住妻子,沉声喝道:“迪克。”   黑狮子在原地停下脚步,看清奥格后甚至蹲坐了下来。   梅玉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她生平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狮子!   “为什么会有狮子?”她依然惊魂未定,紧紧抱住奥格,螓首贴着他的肩膀,身体忍不住颤抖着,没发现抱住她的男人脸上得意的神采,十分享受这种美人在怀的优越与满足。   “迪克是我的宠物,也是狮心城堡的守护者。”任何闯入者在未经他允许下都会成为迪克的攻击对象。   他抱着梅玉良走进城堡时,她紧张得盯着跟在后方的迪克。   “我不会得跟狮子同住一个屋檐下吧?”她知道她很没用,但声音就是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迪克不会进城堡。”狮子本来就该待在原野上。   梅玉良悄悄松了一口气。后来她才知道狮心城堡一直以来都是驯养狮子当守门侍卫。然而很多年后每当她想起来,总会怀疑这是雷昂家的男人对妻子的恶作剧,尤其是当他们牵着妻子的手踏上小岛,狮子必定出来扞卫领土,所有的女人都会有的自然反应,那想必大大地满足这些大男人的虚荣心……她越想就越觉得这些男人好幼稚,却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是夜,花园的小礼堂点起了一盏又一盏的蜡烛。东方人以红色为喜气,忌白素;西方却认为白色代表圣洁。梅玉良心想她来到帝国后多少受到潜移默化,也觉得两旁那整齐的白色蜡烛,在夜色中既美丽又神圣。   小礼堂有道倾斜的天窗,面向后山,那儿是雷昂家历代家主及妻子长眠的墓地所在,天窗设计成圆形,当月亮升起,银白光辉洒在圣坛之上,真仿佛先祖显灵。   侍奉雷昂家三代的密勒奶奶说,家族婚礼中,新娘子会戴上自己编织的花冠。只可惜梅玉良根本不会编花冠,正烦恼时奥格却走来,捡了朵粉色芙蓉花替她簪在耳畔,替代了她无法亲自编织的花冠。   她渐渐了解,这男人绝不会说“你不需要花冠就很美”这种话,比较可能说的是“戴不戴花冠都要当我的女人”……呃,也许更粗野、更直接,不过那一瞬间她却相信,身为丈夫的他已给了她世间最美丽珍贵的首饰,这首饰千金也买不到,永远不会遗失,也永远不会凋零,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要她抬头望进他的眼里,就会看到最美的自己。   “我,奥格斯汀·凯·雷昂,将娶梅玉良为我的妻,我愿与她分享我的荣耀,我的财产,我天授为家主、君授为公爵的一切权力,并视她为我此生唯一的伴侣,永不违背。”他的宣誓,依然骄傲且坚定。   梅玉良觉得不只她的脸红了,连全身都泛起一股热气,这一刻她只觉得身边的良人是何等的高贵且优秀,这样的他,她怎么配得上?   然而当奥格看向她,梅玉良又在他的眼里找到了勇气,得到了力量。在这一刻以前,她根本不确定自己是否背下了誓约的内容……噢,她必须说,看着他翡翠般的绿眸,她整颗心都在飞跃着,狂烈地悸动,想不到爱恋的狂喜与冲动在这时席卷了她。   也许这座圣坛拥有魔法吧。后来她总是这么想着,雷昂家的男人坚持带着他们选择的命定伴侣在圣坛前立誓,因为神秘而古老的力量会帮助他,让他的妻子深深爱上他,哪怕是世间最残酷的力量也无法拆散他们。   她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凭直觉,凭心里的声音,凭夫婿在她脑海中留下的坚定誓约,回应道:   “我,梅玉良,愿嫁奥格斯汀·凯·雷昂为妻,我愿分担他的喜与忧,他人生的起与落,他天授为家主,君授为公爵的一切责任,并视他为我生命中唯一的牵引与信仰,永不离弃。”   又是那股奇妙的喜悦与悸动敲着他的心扉,而这次力道如此强烈,不容忽视。奥格在妻子宣誓时坚定的眼神里读到了真心,也再次尝到被爱的美好与感动,令他沸腾。   奥格吻住她,这个吻有些蛮横,像野火般炽烈,一如他由始至终的追求,毫不迟疑,更不可能手下留情,要一口气攻下她的心。   在此地,在狮子的心里,一切失控都是被允许的,这些流着相同血液的男人的爱情本就野蛮而绝对,原始且不容拒绝,一旦碰上了命中注定的相遇,悸动的初始,就决定了一生。   然而那写上认定伴侣名字的家谱,在月光下,似乎悄悄诉说起那些女人们藏在心里,微笑着保留的秘密——当那些粗鲁又没耐心的男人拿起笔,却温柔地一笔一画写下她们的名字时,也写下了狮子在爱情中的结局。   是追逐?   或被驯服。      新房在花园里,被芙蓉花与天使蔷薇环绕的白色大理石神殿式亭榭,白色廊柱围绕着铺上紫色丝绒床垫与羽绒枕的大床,与终年冒着烟的天然温泉,廊柱下的烛架,数十只白色蜡烛火光摇曳。   奥格像头慵懒的雄狮侧卧在床上,他的黑发沾了湿气,性感而凌乱,摇曳的烛光将他敞开的浴袍下结实的肌理照映得分明,每一分起伏与线条都阳刚且强壮,是造物者力与美的完美杰作。   他左耳上的红宝石总是衬得他的眼眸犹如翡翠,纵然上百支烛光一同辉映的此刻,他那双眼仍比金色的烛光更灼人。   泡完热呼呼的温泉,梅玉良全身上下都泛着可口的粉红色,裹着一件轻易就能被剥落的浴衣,原本还害羞地不肯接近床畔,但奥格已经渐渐懂得拿什么钓她。   “你知道我们名字的由来吗?”他笑看着小家伙拉长了耳朵,小心翼翼,一步步朝他靠近。“你让我很讶异,我以为你还背不起我的名字。”   梅玉良像小女孩被大人夸赞那般,脸颊红扑扑的,终于来到床边,慢慢跪坐在上头,掩饰不住期待奖赏般开心希冀的眼神。“我每天都写好几次。”   奥格挑眉,心头又暖又甜又刺痛。   “雷昂是狮子的意思,奥格斯汀与凯都是我的名字,而有些人会继承先祖或长辈的名讳。”他朝她伸出大掌,小家伙怯怯地把手交给他,奥格不打算太急躁,顺著名字的由来开启另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   “数百年前拥戴伊革罗斯成为共主的贵族们是来自大陆各个城的领主,有些家族自古就事奉伊革罗斯,源远流长,例如沃勒家;有些家族原本是大陆上势力庞大的蛮族,例如雷昂家;还有些家族来自边疆,例如北方的温特里家。”当他用低沉轻柔的声音说起古老的传说与历史故事时,小家伙总会不由自主地缓缓靠近,着迷地凝望他的眼,聆听着他的声音,一丝防心也无。   他总是一边说着,一边逗弄小宠物般玩赏她圆润的耳垂或纤细的手指,有时则用手爬梳她柔软的淡棕色发。听得入神的梅良玉顺服如安静的猫咪,枕在他腿上,攀着他的手臂,奥格毫无顾忌,得寸进尺地上下其手。   “伊革罗斯皇家、雷昂家、沃勒家、北方的温特里家,是帝国的四大家族,包括这四大家族的贵族们,由于来自各个部族或古老的家族,都有着自己的传说,而这些传说多半就是家徽与家训的由来。”   “家训和传说?”她知道家徽,雷昂家的雄狮,伊革罗斯皇室的翔鹰与玫瑰,还有许许多多她看过却还不识得的。   “传说雷昂家的祖先是狮子,大路上最勇敢且强壮的动物,战无不胜,它绑架了一名少女,雷昂家的祖先因此诞生。”   “……”听起来真是既恶劣又不浪漫。   奥格挑眉,看着妻子质疑的眼神。“怎么?”   梅玉良在他怀里挪了挪身子,“真的有这种传说?”在东方的传说中,人们的祖先也可能是各种形态,各种动物,也许源自于上古先民们仰赖大地生存的习性,但让她忍不住咕哝的原因是关于“绑架”这回事,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或者这是你们的……嗯……”劣根性?看上眼的就抢回家当老婆?   奥格只是撇唇一笑,“当然是优良传统。”他长臂收紧,将小家伙抱拢在怀里,她立刻感觉到他勃发的欲望,在两人只穿着浴袍的此刻,火热的硬挺就贴着她裸露的肌肤。   梅玉良有些不安地转身与他对望,小手贴在他胸前,一脸担忧地道:“你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呃,我是说……”她以为夫妻之间的亲密行为就是那般了吧?可是光明正大地和丈夫谈论这件事,还是令她小脸烧红,“你总是那么难受,今天就算了吧?”   “你不舒服?”   “没有,我很舒服……”不对,她在说什么啊!梅玉良真想找地洞钻,羞窘地抬不起头来。“我的意思是你每次……那样之后都很难受。”而她总是耽溺并沉醉在他的爱抚之中,如果夫妻之间所谓的鱼水之欢,只有她真正得到欢愉,他却是痛苦的,那她宁可不要。   奥格的笑容坏坏的,依然把娇羞的小妻子圈在怀里,“所以你是担心我?不过今晚以后我不用再忍耐了,倒是你……”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既爱怜又心疼,却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你会有点疼。”   梅玉良抬眼看他,一脸疑惑。所以其实也有让他不那么痛苦的方法吗?她想了想,每次都只有她快乐,如果今晚轮到她为他承担那些痛苦,她很乐意。她双手合握在胸前,一脸坚定,宛如壮士断腕地道:“没关系,你做吧!”   奥格差点爆笑出声,他搂紧妻子,舔吻她的耳垂。   “这教我怎么舍得呢?小家伙。”然而他期待这个礼物已久,这辈子都不可能放手。   会疼吗?怎么个疼法?梅玉良紧张地等着,身边的男人却像嬉戏似的,一如过去几个夜里那般逗得她娇喘连连,那碍事却也不济事的浴袍被剥落,他手长脚长的,强壮又结实的身躯轻易将她包覆在怀里。   奥格让梅玉良跨坐在他腰下,昂.....扬火柱贴着她的小腹,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小妻子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热情的蜜沾上他的大腿,而她羞得直打哆嗦,只能无助地攀附着他宽厚的肩膀。   他单手托住梅玉良的头,恣意而放肆地吻她,采撷她口中的芳津,强势地缠住她的舌,连吻都充满侵略者的跋扈。另一手握住她被迫挺起的雪乳,盈握在手的完美触感几乎让他呻......吟出声,他立刻就大胆地揉玩起来。   如果甜美令人堕落,她会令他变成魔鬼。   “你真的好甜,小宝贝。”他像恶魔诱哄羔羊一般,沉哑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语,以舌尖挑逗着红得像要出血似的小耳珠,贪婪地含进嘴里吸吮着。   梅玉良一脸无辜不解,奥格在她胸前抚弄的手让她情欲沸腾,但她的耳朵怕痒,又好想缩起肩膀来。“我……我没有吃糖……”他每一口的吸吮都让她颤抖。   奥格笑了,低沉浑厚的笑声在胸腔里的振动是那么迷人,她几乎想贴在他胸前听仔细。   “没有吗?”他故意逗她,一径吻着她怕痒的地方,耳朵、颈后,甚至是胸乳两侧。“那么你有魔法,嗯?”   “没有!”她慌乱得摇头,人们总说魔法师会化为美女或美男子,吃掉年轻男女的心脏,她才不是!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检查了……”他让她躺在床上,细细地检视他可口的祭品,更不忘放胆品尝早已挺立、邀请他更多爱怜的乳蕾,他孟浪的吮吻声甚至盖过了温泉水声。   也许那令人害臊的声响,还来自在她两腿间那只狡猾的大手。   “你都甜得泛出蜜来了,还说没有……”他故意将布满她爱.....液的手举到嘴边舔舐。梅玉良羞得抓起抱枕将自己的脸埋住,“才没有……”要是蜜蜂飞来怎么办?他骗人!   奥格笑着抢走抱枕,高大的身躯覆上她,将她像雏鸟包覆在怀里珍藏。   心里不断涌上来的甜太腻人,那样的情债柔然得不该被这一生都信奉拳头与武力才是真理的男人所认可,他才不承认是他的心此刻浸在蜜2222液里,觉得必定是这小家伙的味道太让人着迷……   她是他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微笑,甚至是那些烦人又迷人的甜蜜情液,都是他的!该要狠狠地烙上属于他的印记!   炽热又粗暴的男性顶弄起她的腿心,那些情色诗人说它是男人的分,,,,身……是了,当然是,男人要用那藏了他所有力量的分,,,,身去贯11111穿女人,去占有她,进入她,因为那才代表他,性原理是那么自我又蛮横。   但爱神却总是笑得神秘,她仿佛把诱人的果实藏在女人体内,男人身上饥渴的兽红了眼地想采食,若然无心,徒然揉碎了鲜美的果肉,烂成一滩没灵魂的血肉,一片狼藉,留女人伤心收拾;若然捧着一颗心,莽撞又疯狂地闯进那禁忌之门,尝到果肉鲜甜的同时,也将被牢牢地捕获了、缠紧了……   他们赤裸而毫无保留得交合,他瞬间冲脱一切束缚,悍然冲......刺和需索,只想填饱情和欲无止尽的饥渴。然而柔韧无比的她徜徉在狮心里,像魔女吟唱原始的魔咒,用无形的禁锢和柔软紧.....窒的包覆,缠绕深陷情障而不自知的野兽。   她多么幸运,古老的誓约总是坚不可摧地套牢这群远古时流着蛮子血液的男人,他尝到果实的刹那,痞痞又坏坏地笑着说:那就把我的心拿来偿还吧!   然后这辈子就赖在她甜美的心牢里,赶都赶不走了…… 第七章   “海水的……静止摆动成了浪涛,绿叶恋爱时……便成了花朵,花儿……花儿……”梅玉良拧起眉,专注无比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拼凑。   奥格悠哉地半卧在她身后,单臂靠着地毯上堆成山的抱枕,他的胸怀与弓起的长腿便是小人儿的港湾。   梅玉良捧着书靠在他怀里,通常这坏心眼的家伙不会打扰她的专注练习,偶尔当个称职而体贴的情人捻起一颗莓果喂到她嘴边,当她小声地道谢并张口吃下时,他又恶劣地以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舌。   “恋慕。”当然,他也总是适时地出声指导,表示他绝对没有把她娇柔美妙的声音当催眠曲,他可是个用心教学的好老师呢!   “花儿恋慕……”   “恋、慕。”奥格伸手贴着她柔软的唇,几乎探进她檀口间,他坐直身子,嘴唇贴着她粉嫩的耳朵,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偏要以气息和舌头逗弄她怕痒的耳朵。   她觉得她发音很标准啊。“恋慕。”偏偏他贴着她嘴唇的手指,趁她开口时探进了口中,压住她柔软的舌。   “恋慕。”他轻轻转过她的脸,用唇抵着她的唇,又说了一遍。   专心认字的小人儿脸终于爆红,声音结巴了,“恋……”奥格的舌头趁机闯入,他几手单手就能举起她,让她坐在他大腿上。   梅玉良穿着他的白上衣,狮心城堡像拥有与世隔绝的结界,他们只需镇日耳鬓厮磨,他总是太粗鲁急躁,她的衣服都给他毁得差不多了,只能穿他的。   她白暂的颈项还有他今早孟浪的痕迹,甚至是昨日、前日的。但他真的尽可能地收敛力道了。   奥格的手轻易探进她的上衣中,两手各捧住一只圆润软乳,缓慢而深沉地推挤着、狎揉着,着迷地看着怀里的妻子酡红醉人的媚态,抵着她大腿的昂.....扬立刻肿胀粗壮如铁柱。   初夜过后,她真正尝到那些浪荡的诗人们所谓的销魂蚀骨,所谓的天堂与死亡,于是只要丈夫一点点暗示,她的身体已经想起在他身下的那些一滋味,情潮汩汩翻涌。   他知道他的小妻子为他准备好了,他让她仰躺在那堆抱枕上,特别把她的腰臀垫高,上衣也被他翻掀至头子下,她立刻全身赤裸地等待他的品尝。   她顺服,而其努力承欢,如果那双绿色眸子里的火光更炽烈,她会鼓走勇气更加地大胆。   她张开双腿让他看清楚她的期待,他的凝视可比爱抚,一下子晶亮的蜜就布满幽.....谷。   奥格喉结滚动,像狮子逼近猎物,展开他的征服,他的巨大一下子便狠狠地撞进她体内,强悍地摆动臀部,他成了她的主宰,逼她尽可能张开双腿供他享用她的柔媚,而他忘情且毫无节制地立刻就抽.....动火热的铁柱,一次一次挺,,,,,进和抽出,每一次都让柔嫩的穴壁咬得更紧,此刻的他完全无视她的娇柔,贲起的肌肉与滚烫的汗水都是ji情沸腾的证明。   他的粗喘与肉体撞击声远远压过梅玉良羞怯压抑的娇啼,他伏在她身上,在偌大而华丽的厅堂之中,像魔鬼享受他的盛宴,全然强势与独裁,但这让他不满足,他更加狂野地要她,把她当成爱奴与泄欲的娃娃,每一次抽.....动都带出更多丰沛AI液。   终于她忍不住地啜泣出声,淑女堕落了。原以为她的纯洁是他的战利品,但魔女的诞生却是征服者反成为俘虏的开始。   每一次,他用他全部的力量灌满她。每一代的雷昂家主都是在狮心城堡里被孕育,仿佛是一种宿命,又或者他们隐隐有着记忆,受到牵引,要回到这个生命的起源地,让心爱的女人为他的爱情开花结果——   花儿恋慕便成了果实。      “我得离开,明天早上会回来。”   “那我呢?”她总可以出去吧,虽然她确实有点庆幸,新婚后一直躲在狮心湖上,毕竟她还没有心理准备成为一个女主人,她只能在这段时问努才地认字,努才地吸收奥格告诉她的雷昂家种种传统,只希望至少当她正式和所有雷昂家的人见面那一天不会一无所知。   但剩她一个人的城堡会有多可怕?虽然每日总有佣人在奥格引开狮子后前来整理,并为他们准备食物和其它必需品。   “你待在狮心城堡。”他比较放心。   梅玉良想抗议,可她要是知道反杭,她就不叫梅玉良,不会被困在狮心城堡,不会站在雷昂家土地上,更不可能来到帝国,她只能哀怨地看着他把一张纸塞给她。   “把它背起来,明天回来我要考你。”他有时会出点小作业给她。   梅玉良将纸收在掌心,“迪克怎么办?”她想到最重要的问题,这么一来她岂不是连城堡都不能踏出一步?   奥格笑了,“它现在不会攻击你。”   “你怎么知道?”该不会他回来时,她只剩被啃光的骨头吧?梅玉良哀伤地想,或许她可以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时试着写一封遗书,一来有事可做,二来这似乎是不错的验收成果方法。   奥格将一脸担忧和无奈的小人儿搂进怀里,深深地、依依不舍地吻她。   “因为你身上已经有我的味道。”他捧着她的脸,口吻与神情有种雄性优越感与骄傲。   梅玉良红着脸。这是暗示,还是双关语?那么她是不是不能洗澡?   迪克真的没有攻击她,梅玉良希望这不是因为奥格还站在船上回望着她的关系,大狮子就蹲坐在她脚边,她一方面恋恋不舍地望着远去的丈夫,一方面又觉得提心吊胆。   “拜托……我……我们和平共处吧?”她的声音颤抖不已。   迪克转过头来,舔了她的手一口,慢悠悠地走开了。而梅玉良差点腿软瘫在原地。   “可恶的凯!”梅玉良有些赌气地扯了一把岸边的野草。   很好,她现在知道怨妇是怎生滋味了。   “何处是它的海岸?何处是它的尽头?你不知道这王国的……”王国的什么?翻字典翻字典!谢天谢地,这东西真好用,发明它的人真是太贴心了!   “你不知道这王国的……疆界,但你仍是它的女王……”   屋子里太闷,她跑出来晒太阳,在正午的阳光下,朗读丈夫留给她的“功课”。   “如果它仅是片刻欢乐,它会在从容的微笑中绽放;而你就会在片刻间看到它、读懂它……”嗯,很好,字她看懂了,但这意境好深奥啊!呜呜……丈夫大人出的题目好难。   “如果它不过是一片痛楚,它会融化成清澈的泪水,沉默地反射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陌生男人的嗓音替她接了下一句。   梅玉良惊跳而起,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白发灰袍的老人家,长长的白发很随性地束在脑后,扛着一个麻布包,脚上的靴子看起来像跋涉过千山万水。   梅玉良的警戒松了一些,但仍是紧张,这座小岛连雷昂家的佣人都不敢一声不吭的擅闯,任何入侵者都会被迪克当成敌人撕碎……“   对了,迪克呢?梅玉良看向大猫原本待着的地方。它还在哪儿,趴在树下看着他们,却没有任何发动攻击的态势。   “呵呵……看样子我吓到你了。”老人家双手举高,“我是不该冒失地跑上来,不过我听说奥格结婚了,所以想来看看。”   “你是凯的朋友?”   “算是吧。”老人家转头看向卧在树下的迪克,朝大猫招了招手,接着迪克以会让梅玉良心跳停止的亢奋朝他们冲了过来。   “不……”对方只是个无辜路过的老人家啊!她来不及惊叫出声,迪克已来到老人的跟前,嗅了嗅他的手,让老人家抚着它的棕毛。   “呵呵……好孩子,要好好保护女主人,知道吗?”老人家从袋子里拿出一大块火腿丢给它。然后他起身,朝梅玉良耸耸肩,“我太久没来看它了。”   所以老爷爷真是凯的朋友?梅玉良心想她也没有怀疑的余地,毕竟对方是老人家,而她被困在这岛上……   “您怎么上来的呢?”她向湖岸张望,如果老爷爷有船的话……   “小姑娘,恐怕我帮不了你。”老人家看穿她的想法,“我的小扁舟只载得动我一个人,何况你应该不懂得怎么使用它。”   梅玉良有些泄气,“我只是好奇问问看。”   老人家笑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我听到你在念一首情诗。”   “呃?”梅玉良愣住,“不是,我在学认字,那是凯交给我的作业,他说他回来要考我。”   老人家还是笑呵呵的,“他考你什么呢?要你背起来?要你反复看着?”   梅玉良被看得不好意思极了,见老人家很随性地找了凉椅坐下,她也坐回椅子上,默默摊开那张丈夫亲手写下的“作业”。   如果说气质不会骗人的话,这老人家倒是很有一股让人安心的亲切感,要再深究更多原因的话,也许是因为他有着和奥格一样的绿眼睛吧。西方大陆上的人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还挺多的。   “因为我不识字,所以我希望他教我,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人家笑他娶了个文盲。”   老人家挑眉,“文字只是工具,重要的是使用它的人想做什么。”比如写情诗给老婆还要假装是考试,果然是臭小子想出来的笨把戏。   梅玉良想了想,“我希望能成为匹配得上他的人。”   “你怎么不说他该成为能匹配得上你的男人呢?”   梅玉良红着脸,“他那么优秀,是我配不上他。”   老人家扮了个鬼脸,差点把梅玉良逗笑,“你们应该才认识不久吧。”才会讲这种话。   “你知道?”也许全无畏城的人都知道了吧,他们的相识毕竟太戏剧化,也许对有头有脸的人家来说还是一点也不合时宜。   老人家神情似笑非笑,“猜的,这是惯例。”   梅玉良有些深思地看着老人家,而老人家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布包里拿出一迭纸牌,抽出其中一张给她。   “你瞧,它让你想到什么?”   梅玉良接过纸牌,那是一张精美的卡片,除了边缘美丽的金色花纹外,花纹内是一头漂亮的雄狮和一名美丽的少女。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老人家。   “这张牌的名字叫‘力量’,是不是让你想到一则传说……”   “狮子绑架了少女?”   老人家接着用一种回忆般既魔幻又抒情的语调道:“很久很久以前,大陆上有一头脾气暴躁、没耐心、粗鲁又崇尚暴力的狮子——它非常没人缘。”      老人家最后的语气把梅玉良逗笑了。   “噢,对了,它的名字叫奥格斯汀。”   梅玉良瞪大眼,憋住笑,最后决定当成听故事。   “奥格斯汀是八月的意思,八月让你想到什么?热情,但非常炎酷,不懂体谅,而且有些嚣张,大陆上大部分的动物都讨厌它,而这头狮子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直到有一天,它遇见了一名春天般的少女……”老人家换了个语调,而后突然天外飞来一笔地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梅玉良愣住,“梅。”   老人家微笑了,“真是命中注定啊!梅是五月,天真烂漫、温柔多情的五月。狮子遇见了春天般的少女,它坠入了爱河,但它是头狮子,而且脑袋跟石头一样硬,不懂浪漫,更不会写情诗……”老人家意有所指地看着梅玉良手上那张纸,梅玉良红着脸,不敢笑得太明显,因为那样好像在奥格背后说他的坏话一样。   她真的只是在听故事,而故事纯属虚构,绝对没有偷偷听别人说她伟大的丈夫大人坏话哦!   “于是它做了件全天下笨蛋都不应该做的蠢事——绑架了少女。”   梅玉良有点想为丈夫辩白,“他救了我,而且我并不是真的被绑架。”至少奥格对她还不错啊。   老人家笑得很温柔,也很慈祥,“你爱上了他,对吧?”   梅玉良的脸蛋更红了,然而她突然想到,“老爷爷你是谁?怎么知道雷昂家的传说?”   “我知道大陆上所有的传说故事,小姑娘。不过每一代雷昂家的男人都在经历着类似的故事,差别只在这些狮子有不同的顽劣性情,而他们可能遇上了温柔深情、或火爆泼辣、或直爽不拘小节的少女,但结局都是一样的。”他微笑着,看着她手中的卡片。   “它的名字叫‘力量’,但画的却不是孔武有力的男人,不是武器,不是拳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梅玉良看着卡片,少女神情宁静安详,而狮子伏在她脚边。   “因为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暴力,也不是武力。”   答案是什么,她似乎已经猜到了。   “谢谢你说故事给我听,老爷爷。”   “你真是善良的小丫头。”老人家笑了笑,“我叫欧汀。”   “欧汀爷爷。”她很感谢老爷爷讲故事给她听,真的。   “我是要告诉你,那家伙脾气很臭,独断独行,不懂体谅他人,就和每个人都有缺点一样,不是真的优秀且高不可攀,既然你嫁给他,就别再想着谁配不上谁,也许他的臭脾气只有你能治他。”   “我知道了。”不过,她并不想治她的丈夫啊,他若发怒,若生气,安抚他不就好了吗?   也许是投缘的关系,她和老人欧汀聊了许久,直到日光渐渐染上橘红色。   “我该走了……对了,别告诉奥格我来过。”   “为什么?”   “我们有些误会还没解开,我想这需要一点时间,小姑娘,你会替我保密吧?”   梅玉良想了想,老爷爷很和善,今天还陪她解闷;再说丈夫的事,她身为妻子本来就不该插手,也许越插手反而越弄巧成拙呢,于是她答应守密。      奥格在隔天清晨,天还蒙蒙亮时回到狮心城堡。梅玉良在睡梦中感觉到热悉的爱抚,男人吻她的额,她的眉,她的唇,那吻又一路来到颈项和锁骨,甚至大胆地将她的衣衫翻至胸部上方,脸埋在她胸前吮吻着她的乳。   当他吻出啧啧声响,她腹部一阵闷痛,双腿想并拢,却被他强壮的身躯所阻隔,只能兀自空虚地汩出泛滥情潮。   “凯……”她呜咽着,呼唤丈夫的名字。   胸前的男人顿了顿,孟浪急切的动作多了分温柔。他的小妻子在半梦半醒间,撒娇地说想他呢……   明明分开还不到一天,他知道她在陌生的环境里,孤单更甚于他;而他处在恼人的纷纷扰扰中,又何尝不想甩开那一切,回到她身边?   她甚至没全醒,那只属于他的女性秘境已经遍洒春露,为他暖暖地湿了,奥格立刻挺身埋入,没有粗鲁急切,只想温习合而为一,成为彼此一部分的那种亲昵。   她在迷蒙中仿佛回到初相识的那时,一双铁臂搂紧了她,将她由迷离的梦境抱回了现实。她睁开眼蜻,撞进那一双绿眸里,心里满满的柔情与爱意让她泫然欲泣。   “凯。”她抱紧丈夫。   他吻她,缓慢地律动着,在两人同时到达高潮后,仍不肯退离,反而紧抱她在怀里,让她枕着他的左胸,听那处因为她而意识到存在的心跳。   他的手又像梳着猫咪的软毛般爬过她的发,窗外,蔷薇与芙蓉因旭日的爱抚而盛开了。   “我让你背的东西呢?”他想听她的声音,急切地想听。   梅玉良默默地羞红了脸,依然将臻首枕着他的胸,不让他看见她参透了那情诗而喜悦的神情。她开口,嗓音还有些沙哑,却偷偷地用深情的语调缓缓倾诉:“何处是它的海岸?何处是它的尽头?你不知道这王国的疆界,但你仍是它的女王;如果它仅是片刻欢乐,它会在从容的微笑中绽放,而你就会在片刻间看到它、读懂它;如果它不过是一片痛楚,它会融化成清澈的泪水,沉默地反射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然而,我的恋人啊,它是爱。   奥格满意足地聆听着,她娇柔的嗓音吟咏着缠绵的诗句,原来是最美妙、最有力量的灵药,彻底安抚了他因为那些厌烦的琐事而躁郁的心。   念完了,没有奖励,好歹也该亲她一下吧?梅玉良噘嘴。虽然他平常没事就亲,有事也亲,既然这样,这时候更要亲啊!   她等了半天,挪动身子往上躺,与丈夫平视,“我……”   “嗯?”   “我背得好吗?”她真没胆,明明想讨赏,却只敢这么试探性地问他。   “还不错。”   就只是不错?她有些哀怨,突然灵机一动,“换你背给我听。”她也想听他口中念出情诗,就算只是用念的也好,她可以自己幻想一下,偷偷感动。   奥格看着她半晌,将她拉回怀里,“我忘了。”   “……”哪有这样的?好过分!   它坠入了爱河,但它是头狮子,而且脑袋跟石头一样硬,不懂浪漫,更不会写情诗。   但他明明就写了啊。   每一代雷昂家的男人都在演着类似的故事……但结局都是一样的。   梅玉良哀怨了半晌,突然释怀了。   他还是写了情诗给她,不是不会写,只是说不出口。埋在丈夫胸前的小脸笑了笑,又挪动身子与他平视,本以为他应该累了,但是黑暗中的眼却仍然熠熠如光。   梅玉良神情温柔地捧着丈夫的脸,主动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我爱你。”她以皇朝的语言道。   “什么?”   “没什么,这是皇朝的夫妻间早晚打招呼时说的话。”她真想不到自己可以说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我……爱你?”他学着她复诵着。   梅玉良险些露出狡黠的笑,“我爱你。”她知道自己很狡猾,而且他明明只当这是打招呼的话,可她就是觉得好甜蜜,觉得她的丈夫大人好可爱。   “我爱你。”他说得标准极了。   梅玉良双颊泛红,眼神闪亮地看着丈夫,最后仍是羞怯地将脸贴靠在他颈窝处,而奥格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灿烂的眸光和绯红的颊,若有所思,最后仍是笑着吻了吻她。   “我爱你。”狮子说道。      梅玉良并不想擅自干预丈夫的事,在东方,这是妻子该有的美德。但她还是不小心知道了丈夫必须离开狮心城堡的原因,和女王有关。   她早该想到的,奥格把她从女王面前带走,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她的亲生父亲在皇朝为官,镇日唯唯诺诺的,因为伴君如伴虎,更何况奥格这等逆鳞的举动。   “让我和我父亲见面,请他向女王解释你并不是有意的……”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这能有什么差别?一个勋爵必须为一个公爵求情?”他嘲讽地道。   言者无心,但这话还是刺伤了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的梅玉良,可是梅玉良却也发现,她的丈夫有着高傲的自尊心,她只能换个方式道:“或者你可以婉转地向女王解释。你总是这么大刺刺的,不知道你们是否重视男尊女卑的伦理,可是我觉得一个女人要撑起一个国家,身边的男人却都比她强势,她真的会很辛苦,也难怪女王心里不舒服。”   “我跟凯特从小一起长大,我难道比你更不解她?”而且他的妻子应该站在他这边,而不是帮着外人说话!   偏偏他的话,在梅玉良耳里听起来,却有另一番弦外之音。   是啊,他们一个是女王,一个是公爵,而她什么也不是,不是她那五品官的亲生父亲认可的女儿,更不是勋爵的亲生女儿,无论在东方或西方,她都不属于任何一个族群,也不被任何一个族群认可和接受,哪有资格谈论公爵与女王之间的关系?   梅玉良委屈地红了眼眶,却只能默默低下头。   “对不起,我不会再说了。”   但她的退让与沉默,却没有让争执画下和平的句点,奥格心高气傲,仍旧生着闷气,而她难过极了,根本没心思安抚这头骄傲的雄狮。   第二天清晨,他又离开了,这次没有留下安抚的只字词组,她甚至连反复着偷偷保留下来、他亲笔写下的情诗都觉得忧伤。   “今天没有作业吗?”欧汀又神秘地出现了。   梅玉良一见老人家,眼里总算有了笑意,“欧汀爷爷。”   欧汀站在原地,抚着下巴,“你们吵架了?”小姑娘眼眶泛红嘿。   梅玉良尴尬地笑了笑。   老人家又在昨天的位置上坐下,“那头坏脾气的狮子做了什么?我猜猜,应该不是偷看别的女人,这事很少发生在雷昂家男人身上,也不是说他们不好色,而是不浪漫一点的说法,如果有个女人要帮他们传宗接代,他们就觉得尽到繁衍后代的义务了,剩下来的心思就回到战场上……不过现在帝国几乎已经没什么战事,除了海上以外。”   “是我不应该随便插嘴,女人不应该管丈夫的事。”她幽幽地开口。   “那是你们东方的习俗?”欧汀没有不苟同或其它表示,只是一脸好奇。“但也要看是什么事吧,如果关系着的全族的安危呢?”   梅玉良拧起眉。欧汀说中了她暗暗忧虑的事。   “女王和奥格的心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要这两人有了什么摩擦,第二天就传遍全帝国。”欧汀头疼地叹气 ,“关于雷昂家古老的家训,那些笨蛋总是一知半解。”   “雷昂家的家训?”她听奥格说过。“您指的是‘勇者无畏’?这有什么不对吗?”跟凯和女王的争执又有什么关联呢?   “然后呢?”   梅玉良呆住,“他只跟我说这么多。”   老人家一副他早就猜到的表情,“对一群喜欢用拳头跟武力宣扬真理的笨蛋来说,他们真是执行这前半段的家训执行得很彻底。”要比拳头,比打架,雷昂家的男人还真不懂“输”字怎么写。   “欧汀爷爷,凯是好人。”梅玉良一脸恳求,她从小到大的妇德教育里,是不该听着别人这么诋毁自己丈夫的,就算他们昨天才起了争执也一样。   “你真是温柔的好孩子,他应该要懂得珍惜。”欧汀淡淡地笑了,“传说既然有狮子与少女,家训就不会只有这一段‘勇者无畏,仁者无敌’,孩子们都忘了,忘了自己效忠皇室的使命,忘了数百年前支持伊革罗斯,是因为仁慈与勇敢并存的宽大胸怀,支使着雷昂家的人去做对的事。”   “勇者无畏,仁者无敌”,这句家训的真意,不是真的要他们打仗勇猛无敌啊!勇敢的人不会被挫折击倒,仁慈的人心中没有敌人,雷昂家先祖训勉子孙的本意,其实是宽大的胸襟。   “凯依然是忠于女王的。”她相信自己的丈夫。   老人家点点头,“他是,但他不懂得他的已经显得任性,而凯瑟琳最无法接受的就是任性妄为。伊革罗斯家是重视荣誉与责任的家族,他们比谁都看重这块土地,传说中他们的先祖是一对恋人,为了族人,男的化作雄鹰守护家园,女的为了与伴侣长相左右,化作玫瑰,荣耀族人的土地……每个家族的传说代表了他们的精神与性格,凯瑟琳从小就是伊革罗斯家的骄傲,是鹰与玫瑰的完美化身。”就如同奥格也是个彻头彻尾、任性专断的雷昂家男人一样,几乎势均力敌的两个人,要起冲突真是早晚的事。   “当然,女王登基后还有更糟的原因让这两人的关系雪上加雪,就算误会总有解开的一天,眼前也最好别节外生枝。”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帮得上忙。”   “做你能做的。既然干预不了,至少你手中握了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那头野蛮的狮子开不开心的关键,也许他开心了,会讲理一些。”   但愿如此了。   所以,她想,她该主动求和。如果不是因为爱上了这个外在条件与成长背景完全与她相反,生来就高高在上的男人,昨夜她不会被他伤了心。   只是一点点小小的委屈,为了大局着想,她不该放在心上。      但是这天傍晚,她那位据说脑袋跟石头一样硬、不懂浪漫的丈夫大人,却做了一件让她讶异不已的事。   当奥格走进城堡时,她一如昨日,虽然不知丈夫何时归来,却总在入夜时守在大厅。   看见他手上捧着一大束花,梅玉良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然而她亲爱的丈夫却面无表情地,把花拿给她。   “谢谢。”这是道歉的意思吗?她有些欣慰地捧过花。   “这里有九十九朵,”他抽出一支蔷薇花,“你收下每一朵,代表你欠我一次温存。”他很乐意把西方大陆上所有的花都摘来给她,一朵代表她欠他一次的性爱,这辈子的份用不完,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欠着!   “……”哪有这样的?   他真是个……混蛋!可恶、粗鲁、不浪漫、不温柔的混蛋!   哦,是了,他算温和了,他说的是“温存”。照梅玉良这几日以来跟他相处的体悟,这家伙没有用更粗鲁直白的词汇已经算有所收敛了。   这辈子还没真正动怒过的梅玉良,只是闷闷地把花塞还给他。   “那我不要了。”她转身,默默走开。   奥格站在原地,瞪她。   他第一次送女人花!他妈的男人为什么要做这种娘娘腔的事?当然是为了跟女人做爱,不然送花做什么?他没说错啊!   可小家伙的背影,好落寞。   “你不喜欢蔷薇花?”那他去摘别的?   梅玉良坐在长沙发上,“没有不喜欢。”她想太多了,这男人才不可能跟她道歉,丈夫也没必要和妻子道歉。她垂下头,努力振作自己的情绪,一定要为大局着想才行。   奥格捧着花坐到她身边,“太多了吗?”嗯,依他旺盛的精力与需求,他想了想,“一天十朵?”需要再随时追加,反正花园里很多。   梅玉良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   她想,以后她一定要教她的小狮子,送女孩子花的时候不可以讲这种粗鲁又煞风景的话。   “不是,”她深吸一口气,“我在想我昨天不该跟你说那些话,我没有尽到妻子要让丈夫开心的本分,对不起。”   看着她的屈服,奥格却愣住了。对一个从小到大唯我独尊惯了的大男人来说,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胜利,他身边每一个人都应该要屈服于他的权威,如果屈服的人是敌人,他会非常痛快;如果是伙伴,他觉得那是应该的,他们觉得被打压或觉得委屈都不关他的事——说他没人缘还真是太客气了。   可这次屈服的是他的小家伙。如果是在床上,他会很兴奋,并且卖力地让她也很兴奋。但是……   她的眼神很落寞,侧影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可怜,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她眼眶泛红。   他有欺负她吗?   噢,她甚至没有大哭大闹地指责他的不是,而且还跟他道歉了。   这种胜利让他笑不出来,胸口像压着巨石般难受。他曾经说过,谁要是让小家伙受委屈,他会让对方吃他的拳头吃到牙齿掉光为止。而如今是谁让她受了委屈?   不就是他吗?   “不准哭!”他惊慌的发现她眼眶越来越红了!   梅玉良咬住唇,“我没有要哭。”他干嘛那么凶?她都努力示好了,这男人怎么这样啊?想着想着,眼泪就真的掉下来了。   “不要哭。”他把自人类懂得骂脏话以来的所有粗口都骂过一遍——当然只敢在心里骂。她一哭,他竟然也想哭了,妈的,真是见鬼了。想了想,应该是他刚刚太大声了,她被吓到了。她那么温柔乖巧,他怎么可以吓她?   奥格低下头在那九十九朵快被他捏烂的花之中,找了一朵完好且开得最漂亮的,把那朵花举到她眼前。   “对不起。”   没有第三者在场,两人都心无他顾,否则,这一刻真该放个烟火,来个普天同庆,并且纪录在家谱上。   奥格斯汀·凯·雷昂,大陆上权势仅次于女王的雄狮公爵,粗鲁、火爆、没耐性,唯我独尊到简直是个混蛋的男人,他长这么大,从没说过对不起。   “对不起,不要哭了。”   他说了第二次,他的父母在天之灵应该都感动落泪了。   梅玉良看着他把那朵花拿给她,她也看到了他手上的泥土和草汁,心里的酸楚与委屈突然间都不算什么了。   他不会亲口对她说出情话,但终究亲笔写下情诗;他不懂送花的浪漫在哪里,但终究是送了,而且还是这头骄傲的狮子自己跑去摘的花。   想想那个画面,她都要忍俊不住了。   “谢谢,很漂亮。”她破涕为笑,那笑像雨后春阳,大地都被照得温暖而灿亮,连最傲慢不解风情的心也融化了。   他总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他不希望她眼里有任何委屈。“我昨天不是骂你,而且你也不用道歉,你既然是我选中的伴侣,是戒指的主人,关于雷昂家的事你自然有资格开口。”   梅玉良想起欧汀的话,“你也会跟女王好好解释吗?我希望你能平安。”不为别的原因,只希望他不会因为跟女王的冲突而惹来杀身之祸。   “我尽量。”   先低头的,不代表委屈,而是在审视自己的心。梅玉良想她明白了。      麻雀灵敏地飞过树梢,咚地一声,被一颗石子打下来了。   梅玉良忍不住赞叹,“好厉害。”老人家只靠一支绑了几根木棍的奇怪工具便猎到许多野鸟。   欧汀笑呵呵地,“言归于好喽?”瞧她一脸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   梅玉良害羞地点点头。   “再来就是等公开婚礼了。”   所有贵族的婚嫁都必须受到教廷的祝福,才算是获得合法性,对于这点梅玉良也是有烦恼。“凯娶了我,其它贵族会接受吗?”她不只来自异邦,还是个杂种,这点不权让她自卑,她担心丈夫的立场可能会有的为难。   “别人接不接受,一点也影响不了雷昂家的男人。如果你指的是教廷会不会允许,我想这还很难说。”老人家神秘地一笑,“先别管这些了,反正又不用你烦恼婚礼的琐事,干脆就痛快地悠闲过日子吧……我要烤肉,你想不想尝尝?”   梅玉良忍不住笑了,她和欧汀一起搭了烤肉架,欧汀见她对他拿来射麻雀的工具好奇,干脆教她怎么玩。   “对准这两个点,然后向着你要打的靶心……”   飞出去的石子几乎就要打中目标了,梅玉良既兴奋又惋惜。   “小姑娘,你有神射手的天分哩!哈哈……”   接下来到公开婚礼的日子,奥格总是白天离开去处理事情。梅玉良那时并不知道丈夫要操劳的不只他和女王之间的僵局。奥格不让她离开狮心湖其实另有其它原因。   但老人欧汀总会在白天时来陪她聊天,教她玩射击游戏。欧汀学识渊博,而且见多识广,梅玉良喜欢向老人家讨教各种问题,并且听他说大陆上各种故事。入夜,丈夫会回到她身边,两人甜蜜缠绵直至相拥入睡。一切是美好的,她如此幸运,实在不应该感到不满足,只是她忍不住担心自己既然身为奥格的妻子,始终躲在狮心城堡里是否太不成体统?   何况这样的日子着实让她有点闷得发慌。   “你何不试着开口呢?”欧汀说,“记住你拥有的力量。”   她哪有什么力量啊?   然而反复看着手中那张画着狮子与少女的卡片,她决定鼓起勇气一试。   狮子代表强势,少女代表弱势,可是画面里两者神情都是安详的。所谓力量不见得要摧毁与破坏,那反而是最不足道的“力量”。东方有句话叫“大音希声”,意思是真正强大的声音,耳朵是听不到的,同样的,真正强大的力量,也不会有任何事物遭到摧折与破坏。      “怎么了?”奥格一进门就听到妻子幽幽的叹息声,他大步来到她身后。   梅玉良淡淡地笑着,但笑得不开怀,“外面每个人都在为婚礼的事忙着,其实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婚礼。”   “可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礼服长什么样子,而且我好希望可以自己挑选捧花。”密勒奶奶说,西方的婚礼都需要捧花。“我知道我要求太多了,其实有婚礼我就很开心了,谢谢你。”话落,她若无其事地轻轻一叹。   天知道,如果他的妻子要求婚礼上要有月亮,他一定筑一道高塔去把月亮摘下来!奥格看着她落寞的侧影。身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男人,满足他的小女人任何愿望,都代表着他的骄傲与虚荣心,因为她的落寞代表他能力不够!   何况最初她不能离开狮心湖的原因已经暂时被他铲除了。   “明天我带你回雷昂古堡让制作礼服的人亲自跟你报告进度,还有所有的花商会拿出他们最好的品种来让你选择,不过那里人比较多,你刚开始可能会不习惯,如果怕吵随时可以回来。”   梅玉良一脸感动地抱住丈夫,在他颊上亲了亲,最后,埋在他胸前的小脸上漾起甜蜜又狡黠的笑。   其实这头傲慢的狮子,还满好说话的啊!呵呵…… 第八章   东方人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她的紧张自然不是毫无道理,只是她没有想到这阵仗如此可怕。   雷昂家是大家族,家主的婚事是整个家族的大事,从全国各地赶回来的族人让原本稍嫌空旷的雷昂古堡变得人声鼎沸。梅玉良在婚后听奥格介绍过他的家人。嫁入雷昂家的女人,除非自己的意愿或身体不允许,医生会调配避孕药草或药汁,否则几乎都是子女成群。奥格的堂兄弟姐妹足足有四十几位,再算上表亲就更可怕了。但他只有一个亲弟弟罗洛迪恩,前任公爵夫人早逝,只生了奥格和罗洛两兄弟,但罗洛与前任公爵却在三年前因船难意外在海上罹难,奥格成了继女王之后大陆上最年轻、权势最大的一族之长。   就这点来说,梅玉良很心疼奥格,虽然她自己和血亲并不亲密,虽然奥格亲友众多,但一次失去所有挚爱的血亲却是巨大的打击。   人多的好处就是不需要和特定的人深交,毕竟身为族长夫人得把时间公平分配给每个人。对她友善与对她不友善的人都有,因为出身与血统,梅玉良早就有心理准备,虽然她当时并不知道那些敌意背后原因十分复杂。   “所以你连怎么主持家庭宴会、怎么发请帖、怎么办沙龙都不知道喽?”梅玉良摇头,乖乖吃她的水果,对表妹甲神情凝肃的质问回以无辜傻笑。   如果公爵夫人必须懂这些的话,她想她可以向干娘讨教,这个问题丝毫没有困扰她。欧汀爷爷说得对,自卑无济于事,她该做的是努力经营这段婚姻。   “那你到底会做什么啊?我瞧你身上也没几两肉,恐怕也没办法替表哥多生几个继承人吧?”这是表妹乙的疑问。   她们每个人的名字都有那么长,人数又庞大,梅玉良有些伤脑筋地发现用东方的天干地支可能不够编号,早知道该用西方人的方式。   她发现对她有敌意的人分为两派,一派是奥格的部分堂兄弟,原因她不明白,但男人的敌意最多就是无视她或眼神不友善,这对从小连吃口饭都要看家人脸色的梅玉良来说,比嗡嗡嗡飞过的蚊子还没杀伤力;另一派则是奥格的表妹们……这些女人讨厌她的原因她倒是很容易猜到!梅玉良现在知道她的丈夫对年轻未婚的女性诱惑有多大,当然假以时日她会明白连已婚的女人都曾想和雷昂公爵暗通款曲。   然而不管是哪一派,丈夫大人有交代,她乖乖吃点心,乖乖让下人服侍就好,不懂或不会的只要微笑,剩下的他来应付。   至于丈夫大人怎么个应付法呢?   “滚开。”   围在梅玉良身边挑三拣四的表妹军团立刻作鸟兽散,觊觎一个男人是一回事,敢不敢捋虎须又是另一回事,她们也只敢背着奥格对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梅玉良放话。   吃饭时间发生了一则小插曲,而这还得由来自金鹰城上流社会传过来的耳语说起。所谓贵族与上流社会,某种意义上是由过分安逸的生活养出来的极致精巧却又毫无用处的一群人,连谁谁谁在某次宴会上穿了件可笑的衣裳都能如火如荼地讨论,更何况雷昂公爵竟然娶了个连松露跟鹅肝酱都不懂得正确享用的女人!   餐桌上摆了一堆名流宴会常见的菜色,多的是吃法刁钻的,那些早听闻风声的表妹军团们一个个等着看好戏。   男主人与女主人应该各坐长桌两侧,但密勒早在奥格的吩咐下将女主人的位置安排到他身边。这当然不合礼仪,但奥格才不管这些,只要是雷昂家的一分子都知道最好不要质疑家主任何离经叛道的行为,因为任性妄为是雷昂家血脉相传的一部分,何况这座上宾客中有几个任性傲慢的程度也不遑多让。   梅玉良不知道座位安排也有规矩,虽然关于这点东西方都有一套礼仪,但她在皇朝时哪可能坐在圆桌上和家人一起吃饭呢?所以对于所有家庭成员在一张桌子上用餐这件事,她其实相当期待。   菜一道一道上来,梅玉良看得眼花缭乱,正不知从何下手,奥格就像过去一样,把其他人当死人,切下一小口鹅肝酱喂到妻子嘴边。   梅玉良愣了一下,脸都烧红了,她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除了那几个一样也大喇喇的雷昂家堂兄弟外,其他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但还是偷偷地注视着。不过天大地大,丈夫最大,所以她还是乖乖张口吃下,一边以乞求的眼神看向奥格。   “我会自己吃。”她小小声地、可怜兮兮地道。   奥格眉峰一挑,依然是那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切了一小口食物又喂到她嘴边。“嘴巴张开。”   梅玉良只有照做的份,她不知道这男人明明那么粗鲁,却懂得喂她的每一口都量得刚刚好,她习惯细嚼慢咽,有时一顿饭下来自己动手的没几回。   奥格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想。在狮心城堡时她和妻子就是这么用餐的,外人要是看不顺眼就自己请便,他可没拜托他们留下来煞风景。   梅玉良羞得脸都快要黏在餐桌上了,本来以为众目睽睽之下奥格好歹会收敛些,怎知她太低估他目中无人的程度,只好拼命把自己放空,不要去想别人怎么看,丈夫喂什么她就乖乖照吃。   餐桌上异常地安静。   奥格其实有些故意,这两天他得远行,不能带上她,趁早让所有人搞清楚状况,谁才是这个家的主,谁才是他会放在心上的,最后别跟他唱反调,也别动他的女人半根寒毛,要不大家就走着瞧!   再者对于必须离开狮心城堡,配这些烦人的家伙用餐,已经让他老实不爽快了,他身为家主,难道想怎么吃饭还用别人管吗?哼!   他说要远行几天。梅玉良有一刹那的不安,但很快告诉自己,不如就趁这机会好好适应在无畏城的生活吧!毕竟他身为公爵,未来很有可能有各种原因不能陪伴她,她应该自己好好学着适应接下来的生活。   反倒是奥格对她放心不下,“我前两天已经写信到金鹰城请你干爹干娘前来,正好他们可以住到婚礼结束后。”   他的体贴让她心中暖暖的。而且梅玉良真的开始想念干爹和干娘了。   其实事情容不得他耽搁,但奥格仍是等到赛巴斯丁与朱小玉到来才离开。      赛巴斯丁和朱小玉从梅玉良被带走后,只能四处打听关于雷昂公爵的传闻,想当然耳,想拍雷昂家马屁的多是歌功颂德——这并没有让赛巴斯丁夫妇放心,因为战功彪炳与功高震主只有一线之隔,对比女王那日脸色灰败的模样,与之后公爵与女王闹得满城风雨的争执,只是徒让他们头发白掉好几根。更不用说讨厌雷昂家的对奥格的评语也不会客气到哪里去,虽然雷昂家不停地派人送礼来,两老心里还是担忧不已。   直到看见梅玉良平安,脸颊甚至丰腴了一点,两老这才放下心头的大石。   奥格离开无畏城的第一晚,梅玉良几乎没时间想念他,因为她和干爹干娘有好多话要聊。   船到桥头自然直。事到如今两老只能这么想了,至少看得出雷昂公爵对干女儿是真的疼爱有加,那么其他的顾虑相比之下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两老旅途劳累,梅玉良心想反正明天以后有的是机会陪他们说说话,便先离开了。入夜的雷昂古堡不算幽静,因为原本近百间客房,为了即将到来的婚礼住了七成,还有些人要到婚礼当天才会赶来,只不过因为古堡相当大,还不到吵闹的地步。   梅玉良正要回房,来到大回旋梯口,有人叫住了她。   “夫人。”   梅玉良有些惊吓,因为眼下古堡大部分的人都入睡了,来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朝她行礼,她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雷昂家亲友众多,但这男人她倒是认得的,效忠奥格的暴风骑士团副团长伊里德。   “你好。”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该怎么摆出当家主母的架子。朱小玉告诉她暂时顺其自然,一切也要等她习惯了这里再说。   “夫人,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事关爵爷,而且非常紧急……”   “凯怎么了吗?”她一颗心吊到了喉咙上,想起奥格离开前的那几日时常和麾下的骑士们待在书房似乎商议着什么要事,每次他从书房离开,脸色就特别凝重。   伊里德左右看了看,“夫人请跟我来。”   梅玉良挂心丈夫安危,离开跟着伊里德走进古堡里那些她总是很难分辨要通往何处的玄关与密道。   作为战略堡垒,雷昂古堡有许多密道。起初他们经过一个小偏方,偏厅里打扫整理的佣人几乎无从察觉他们经过,但接下来就全是机关与密道,全副心思都在担心丈夫的梅玉良根本无暇去理会越来越隐密幽暗的空间。   伊里德领着她,来到通往古堡地下室的圆形回旋梯,向下延伸的经旋石梯每走一阶都发出回声,围着石梯的圆形壁面每个几步就架着火炬,但火光在偌大的空间里却仍然显得幽微。   奥格说过,等事情结束会带她好好认识古堡,因此这一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来到哪儿,只知道这个地下室十分阴森。其实这里不过是古堡里储存酒的仓库,楼梯的尽头的门后可以看到一桶又一桶的巨大橡木桶,而在房价的空旷处摆了张桌子,那儿等了三个男人,其中站在中央,看来是三人中身份地位较高者穿了件有帽兜的斗篷,斗篷盖住了他的脸,另外两位她并不认得。   为首的高大男子终于拿下斗篷兜帽,梅玉良看到一头白发,男人的脸确实相当年轻的,而且给她一种熟悉感。   他也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雷昂家的男人都有着粗犷深刻的五官,高挺的鼻子,坚毅的下巴,而奥格比其他那些堂兄弟多了分俊美。眼前的男子比起雷昂家那些堂兄弟,和奥格更为肖似。   梅玉良直觉她是雷昂家某位少爷。   “你是……”   男人走来,“你就是奥格选的女人?”他冰绿色的眸子似冷酷的姿态审视着她。   梅玉良态度平静,“我是凯的妻子。”   男人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然后似悠闲踱步的姿态在她身旁走了一圈。   “请问凯他怎么了吗?”   男人在她后方站定,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和奥格在狮心城堡完成婚礼了?”   “是。”她觉得这男人有点失礼,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失礼地对待,她只想知道奥格怎么了?是否平安无事?   男人又来到她跟前,“我从来就不相信那些家族传说,我只知道一件事,奥格非常优秀,他是注定要成为统治者的人,否则凯瑟琳不会这么防备他。”   梅玉良总算察觉了不对劲,她不害怕,只感觉事情十分诡异,而且可能有着意想不到的严重性。   “凯他忠于皇室,因为这对大陆、对全天下最正确也是最仁慈的道路。”她相信她的丈夫对权力并无野心。   “什么是正确呢?”男人嘲讽一笑,“奥格绝对比凯瑟琳那婊子优秀,否则她不会那么惧怕雷昂家,甚至不惜使出那种下三滥的手段让前任公爵的船在海外遇难——那婊子可不懂什么叫做仁慈。”   梅玉良心里震惊,却没有表现出来,“凯说那是意外。”   “他当然这么说,你是如此平庸,无法帮助他,理解他,更不可原谅的是你还是个杂种!你只会阻碍他!”男人的眼神更冷酷,梅玉良几乎要在他的逼近下怯懦地退后了,但她没有。   她不想惹恼这群人,只能尽量以不亢不卑的态度道:“我会尽力做好妻子的本分,至于我的血统,我无能为力。”   “他不只需要一个妻子,从古至今没有一位皇帝的妻子出身平民,甚至不懂任何政治手段。如果他只是让你当暖床的对象,或许我们不会有任何意见,但他却鬼迷心窍想要娶你。”   “我跟他已经是夫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且凯会继续效忠皇室,伊革罗斯已经有一位女王。”这一刻她不仅是为自己辩白,更是为了她的丈夫,所以她一点也不愿退缩。   “没有教廷的公开证婚,你什么都不是。”男人眼里浮现一抹笑,“我佩服你的胆识,可惜你依然是个阻碍,奥格终究会成为皇帝,教廷可以允许一个公爵夫人来自异邦,却绝不可能允许皇后有异族血统,你必须消失!”   他的手掌压向梅玉良的口鼻,她问道一股刺鼻的药味,甚至来不及做出反抗,下一秒意识已经被黑暗吞没。   奥格不知道,他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其实最危险。      梅玉良消失的第三天,终于接到消息的他不顾一切的赶了回来,复仇使者般的强烈震怒让所有人退怯。   “我们来到无畏城后,第二天早上就没看到她了。”赛巴斯丁原本心宽体胖的身材甚至瘦了许多。   “爵爷,”伊里德站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少年的衣领,“这孩子是打扫马厩的,”他把颤抖不已的少年丢到奥格面前,“告诉公爵你那天晚上看到了什么。”   原本已经脸色惨白的少年,完全不敢抬头看向盛怒中的奥格,这能低垂着头,声音带着浓浓的哭嗓道:“我……我看到一群人鬼鬼祟祟的,他们全都蒙着面,我只记得他们不小心露出来的衣服上有鹰和玫瑰的徽记……我没想到原来他们扛着的那个布袋里是公爵夫人……”   大厅里所有人都猛地倒抽一口气。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伊里德揪紧少年的衣领,一脸警告。   “我说的都是真的……”少年大哭,吓得几乎失禁。   奥格身后的罗杰一脸沉吟,但他来不及说什么,奥格已经风一般扫出古堡大厅。   “爵爷!”罗杰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但还是只能追上主子。   纵使一路上罗杰不停地说服奥格,他仍在第二天傍晚进宫见女王。他们一路马不停蹄,原本三天的行程硬是缩短成两天,奥格的木有简直像刚打了一场仗一样,称不上光彩整洁,但任何人看到他也不会认为他是狼狈的,公爵大人背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仿佛随时打算投入下一场战斗。   “大人,女王现在在休息。”女官连忙拦住他。   “我前天已飞鸽至皇宫要求见女王。”他的口吻还算客气,但气势逼人。   “但您没在进宫前先传报,女王她……”   “陛下有请公爵进入内室一谈。”女王身边的侍女走了出来。   奥格立刻把所有人都甩在脑后,大步跟着侍女进入女王寝殿外的小厅。   一袭墨绿色宫服的凯瑟琳站在窗边,逗着金色笼子里的翠鸟,见到奥格走进来,她挥手遣退所有内侍,继续若无其事地逗着鸟儿。   奥格立刻开口打破沉默,“陛下近日可曾派人到无畏城?”   凯瑟琳终于看向她的老友,也是从小到大最大的劲敌,神情冷淡而高傲,连声音也不愠不火地道:“朕听说罗南小姐在无畏城失踪了,所以你是怀疑被朕带走?”   “我只是询问。”   “朕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第一时间跑来‘询问’朕。”仿佛平静无波的蓝眸终究泄露了薄怒的情绪。   “我的下人看到那些歹徒衣服上的伊革罗斯家徽。”   凯瑟琳走向他,原本愠怒的眼突然浮现笑意,“你傻了?奥格,这是朕一直认识的奥格斯汀吗?那个老师总是夸他资质更胜于朕,在军政学校表现出色的奥格斯汀?”她的笑多了几分嘲弄,“你以为朕会愚蠢到让刺客大大方方带着伊革罗斯的家徽跑去你那里绑人?”   “天晓得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不要三番四次放话暗指我密谋造反,我他妈的之后当那小鬼在说梦话!”不就是想绑走梅玉良换他手上的军权?   凯瑟琳仰起头,高傲地审视这头暴躁易怒的雄狮。   “你没有图谋造反吗?”她冷笑,“那么是谁目中无人地直闯朕寝宫?是谁现在站在朕的眼前质问朕?”   “你以为你的王位人人稀罕?只有你这女人当成宝!我告诉你老子对你头上那顶可笑的东西没有兴趣,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想再跟你没玩没了牵扯下去,把我老婆还我!”   凯瑟琳握紧拳头,她现在可以命人以辱骂国君的罪名将他入狱,但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得先厘清。然而她自己也得承认方才一番话是有心激怒奥格的,他就是看不顺眼他那嚣张又目中无人的模样。   “朕跟你之间没有任何恩怨,有的全是你自以为。”   “我自以为?哈!”奥格笑得很狰狞,“是谁自以为的?不是你怀疑我在五年前那场战役,没有牺牲十万大军去救回亚历,你认为我是有心的,不是吗?别忘了,我救回亚历,今天皇位就不是由你来坐。”   “而你认为朕对此怀恨在心,所以派人在无畏号上动手脚,是吗?”无畏号的沉没才是他们君臣之间嫌隙日深的主因,他们都没有主动和对方谈过对这件悲剧的看法和想法,却让朝野内外各种臆测的耳语横亘在两个从小到大一直是最佳竞争对手的好友之间。   奥格没有答话。   “朕跟皇兄的感情没有好到想为他复仇,十万精兵是对付西国的重要武器,朕更不会责怪你,无畏号的沉船朕很遗憾。”这是她一直想说的内心话。   奥格为老友的表白态度软了下来,“我一直相信无畏号的沉没跟你没关系,或许你不信,但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至少我认识的凯特不会,因为你是鹰与玫瑰之女,荣誉与责任是你的全部。”   “但你却怀疑朕藏起你的妻子。”这一刻,凯瑟琳到觉得有些好笑,她真想多多认识那位罗南家小姐,因为她竟有本事让从小就被所以老师夸赞雄才大略的奥格斯汀变得这么愚蠢。   她从来就不服气,认为老师们是因为奥格是男的才这么认为。明明她和奥格各方面成绩都不相上下,才智更是在伯仲之间,老师们却总是夸赞奥格。相比之下,各方面都大大输给他们俩的皇兄亚历山大,就算有再多人曲意称赞他,她也从来没放在眼里。   现在她确信,论帝王资质,这男人根本比不上她,至少她绝不会因为爱情冲昏头。   “你呢?你不也认为我想造反?还屡屡明示或暗示外面那些白痴,我想把你扯下王位?”奥格瞪着她,想起到现在已经消失五天的梅玉良,一把无名火又冒了上来,他拔下手上号令全国百万精兵的徽戒,举到她眼前。“这不就是你怕我的原因?你想要回它是吧?老子他妈的一点也不稀罕,这次你押对宝了,随你想怎样,而我只想要我老婆!”      第五天了。梅玉良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现在只剩对丈夫的担心。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凯和女王明明是好朋友,如今却闹得这么僵。关于政治与权力,有时不是一个人心里想什么就是什么,哪怕贵为女王或公爵,身边的朋党有时具有更大的影响力,就算女王看在过去的情分一再原谅好友的无心冲撞,女王身边的人、其他大臣,甚至整个伊革罗斯家都不可能跟着一起容忍奥格;同样的,她的丈夫就算真想效忠皇室,但他身边的人有心谋反,他也很难不被拖下水。   她相信自己目前的处境暂时是安全的,因为那名白发的男人不准其他人伤害她,而他似乎是这群绑匪之中的领导人,只可惜她问不出他的名字。   但一头白发是很明显的特征,如果她能想办法通知丈夫就好了,至少要他有所警戒。   她的祈祷很快就应验了。   这群绑匪大概有二十几人,详细人数她不是很清楚,主要是来来去去的人很多。这天刚刚亮,白发的男人似乎接到什么消息离开了,没一会儿她听到外面一阵打斗声,其中一名绑匪冲进来想带走她,才朝她伸出手,一头狮子猛地将男人扑到在一旁。   梅玉良惊愣住,这头狮子的鬃毛是茶色的,不是她所认识的那头,她的心几乎吊到喉咙上。   “班,别贪玩了。”老人走了进来。   “抱歉来晚了,”欧汀俏皮地眨了眨眼,“找帮手花了点时间。”   老人走过来替她松绑,梅玉良看向趴在角落用狮掌拍打被撞昏的男人脑袋的大猫。   “它是?”她有点担心男人的脑袋会被它拍成烂西瓜……   “我的老朋友,班杰明,你可以叫它班。它只是贪玩了点,不会咬人,当然前提是要喂它吃饱。”   班杰明似乎决定昏迷的玩具不好玩,回到老人身边,他们离开这间囚室,外头和绑匪周旋的是数名穿着与相貌都迥异于帝国人的蛮族。一名背着箭袋,每一箭都正中敌人的高达女子,与一名只靠两只匕首就杀出一条血路的男人靠过来替他们开路,还有一名持着斧头的壮汉替他们殿后。   梅玉良记得自己在蒙着眼被绑架的过程中搭过船,她这才发现原来她被藏在一座孤岛上,欧汀一行人先派刺客潜入岛上,暗中解决岸上的守卫与巡逻的斥候,其他人才慢慢搭船过来。   “欧汀爷爷,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我对朋友一向都很关心。”老人家微笑,答得四两拨千斤。“小姑娘,希望你不介意我们没有办法稍事休息,而且得立刻赶到金鹰城。”   欧汀原来打算先通知奥格梅玉良的下落,怎知还是迟了一步,雷昂公爵冲冠一怒为红颜,交出军权后却立刻被女王下令压入大牢的消息,在今天早上传遍全金鹰城,很快的全国都会听到风声。   看来那名白发的男人十之八九也是为了这件事离开,梅玉良猜测那些叛党应该有另一个大本营。   “怎么会这样?”   “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奥格会蠢到把军权交出来,原本应该是打算挑拨离间,逼奥格和女王起冲突,现在看样子是弄巧成拙了。”   “我知道凯为什么要交出军权。欧汀爷爷,他真的不想造反,就算拿我来威胁也一样,女王的怀疑让他很困扰也很痛苦,如果他的愤怒可能让他和女王真正决裂,他宁可赌另一条路。”至少她是那么想的,所以她不能原谅那些人把自己的期望硬压在丈夫身上,他们根本不明白奥格无法忍受被王位与庞大的国事绑住,他毕竟是那么任性妄为的一个人。   欧汀笑看着为丈夫辩解的梅玉良,“雷昂家的男人从来都有这样的天赋,果然没错,就如他们打仗和狩猎几乎精准如魔法的敏锐度一样,他们总能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女人合不合适她。”不过他倒是认为奥格完全是因为失去理智,调足兵力再跟女王讨人需要时间,而他显然已经失去等待的耐性,宁愿自己单枪匹马先和女王谈判。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啊?梅玉良希望老爷爷不是突然起了讲故事的兴致,因为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听故事了。   “别担心,我相信凯瑟琳这么做一定有原因,我们先到金鹰城再说吧,我已经帮你送信鸽给无畏城,也许你的干爹干娘也在赶回金鹰城的途中。”   梅玉良除了感谢和满心焦虑外,已经没有其他心思。她只恨自己不能生了翅膀,立刻飞回金鹰城,飞回丈夫身边。 第九章   女王不让他们见奥格,甚至连塞巴斯丁也帮不上忙,他几次进宫求见,女王都打发了他。   至少要见到女王,才能想下一步,梅玉良只得赌了。   “那就由我以特使身分求见女王吧。”   赛巴斯丁和朱小玉早猜到梅玉良会这么做。   “问题是公爵知道你的身分吗?”如果奥格和他们一样早就知道梅玉良的特使身分,可能只会让公爵与女王的关系雪上加霜。   “我会声明是我特意隐瞒身分,我相信女王不会为难我。”因为为难她也没意义。   也只能这样了,这是目前最可能立刻见到女王的方法。赛巴斯丁想起什么似的,进书房拿了一本册子出来。   “我一直不想把这东西拿出来,因为我认为这东西一旦落入当权者手中,只会成为战争与杀戮的工具,但我想女王次次派出使节到东方,无非就是想要这样东西。”   “这是什么?”   “火药配方。其实无道皇朝根本不可能把火药配方交给使节,我原本只想利用配方做烟火,假以时日和小玉一起回味……”那是当年他初到东方的第一场美丽邂逅,他和妻子就是在烟火如夏花灿烂的庙会中认识的。   赛巴斯丁笑了笑,“现在想想有点天真,若是我真做出了烟火,这配方也不可能隐瞒太久。”他把册子交到梅玉良手上,“姑且就当作和女王谈条件的筹码吧。”   “但是公爵以为女王带走玉良,不惜拿出军权做交换却反遭押解入狱,我们再用同样的方法能成功吗?”朱小玉觉得不妥,再说她真的不乐见这种应该为百姓带来欢笑的东西被拿来害人,从古到今,雄霸一方的掌权者一旦拥有强大的武力,从没有愿意安于现状的。   “至少让女王知道你手上有她想要的东西,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我想火药传入帝国的早晚的事。”无道皇朝民间即已有火药配方,虽然都是秘而不宣,但难说真能永久保密。      踏上伊革罗斯整整七个月,梅玉良终于正式以特使的身分进宫,也幸好她一直没敢把御赐的特使旗遗失。她换上朱小玉带过来的罗裙与披帛,重新绾起发,簪上珠钗,以皇朝最正统的装扮面见女王。   若是七个月前的她,站在玫瑰皇宫的宫门前,一定会害怕得不敢抬起头,甚至裹足不前吧?而那时候的她,甚至无法抬头挺胸地说出自己的身分,她有着东西方的血统,却不被任何一方所接受。   她那唯我独尊的丈夫却说,不管她是谁,总归是他的女人。   此刻她坦荡荡地以最庄严优雅的姿态踏进玫瑰皇宫,她知道连两旁向来目不斜视的皇家侍卫与女官都忍不住注视着她,所有贵族都特地进宫想看女王要如何迎接这位隐瞒身分的特使,但她毫不退怯。   她是皇朝特使,是奥格斯汀·凯·雷昂的妻子,第六任雷昂公爵夫人。   这次大殿上远比赛巴斯丁封爵那回热闹,几乎所有待在金鹰城的贵族都到齐了。没到齐的想必都暗自扼腕,错过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戏,毕竟这是大海东岸和西岸的两大帝国第一次正式的官方接触。   女王一袭白色宫服,长发盘起,一如每次正式接见臣民时戴上镶了红钻的皇冠。她原本也没想到罗南家千金竟然是她等待已久的皇朝特使,但没有把惊讶表现出来。   “奉无道皇朝应天皇帝之命,皇朝特使玉良·梅·雷昂拜见女王陛下,愿女王陛下万福。”   女王挑眉,两旁的贵族骚动四起。   “朕很高兴东方皇朝派了特使前来,但是朕想知道,你为何如今才表明身份?”   梅玉良深吸一口气,才坦然直视女王,“玉良原本无意表明身份,只想就此隐姓埋名,在帝国安身立命。”这答案让大殿一阵哗然,连女王都微愠地眯起眼。   “哼,有趣了,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打算回东方,那么现在又是为何来见朕?”使节抗命有辱国体,无道皇朝若不是没想过这点,随便派了个无心为国效力的人,就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玉良想要求女王,让我见我的丈夫。”   “你的丈夫是谁?”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梅玉良不明白女王当众再问一次的原因是什么。   “雷昂公爵。”   女王笑了笑,“朕怎么不知道奥格公爵结婚了?”   “我手上的戒指可以为证。”   凯瑟琳手指轻轻地敲着王座,她大可以继续刁难一个不打算回国覆旨的使节而不用担心会使两国关系交恶,顺便报复这两人在游湖那日让她丢尽面子,可惜眼前并不是好时机。   “你凭什么以为你来求见,朕就会答应?”   “凭玉良脑袋里的火药配方。”   这会儿,大殿整个沸腾了,女王不得不抬手要求肃静,她倾身向前,“雷昂公爵娶了你,而你知道火药配方,他却知情不报,这是死罪。”   “如果雷昂公爵知道火药配方,他根本不需以交出军权做交换条件向陛下讨人。”海权时代即将到来,取得火药就等于取得制胜关键。   女王挑眉,浅浅地笑了,“你胆子很大啊。”和当初第一次进宫时那个温顺怯懦的罗南家千金简直判若两人。“退朝。”   她宣布到。   “你跟朕入内殿来。”她指着梅玉良,一脸恩威并施的高傲。      那个疯狂的女魔头   啪!黑色长鞭像闪电般扫来,在他赤裸精壮的胸膛上留下猩红血痕,那一瞬间他的肌肉反射性地鼓起,咬紧牙一声不吭,昨日的旧伤还斑驳地散布在结识阳刚的体魄上,一条一条的交错纵横,怵目惊心,血水混着汗水顺着线条分明的肌理流淌。   囚室里,奥格双手被举高一左一右地困在墙上的铁铐中,身上只剩长裤与长靴,自他入狱以来就被凯瑟琳下令处以鞭刑。   然而雄狮即便受困,依然骄傲又顽强,狱卒不断朝他泼来冰得让人牙齿打颤的冷水,他的黑发卷曲地垂落在额上和颊畔,翡翠绿眸与左耳的红宝石同样光泽逼人,烈火在火盆里跳动,他身上的水珠灿亮,汗水淋漓的肌肉更有如金雕般光影分明。   奥格低笑,“威尔,你没吃饭吗?还是被那婆娘在床上榨干了?”   戴着黑色皮手套的银发男人面无表情,手臂肌肉鼓起,朝好友身上又是狠狠地甩了一鞭。   “你还真是到死都要耍嘴皮子。”奉命执行鞭刑的不是别人,正是奥格最好的朋友,凯瑟琳的情人温特里侯爵。   凯瑟琳根本是个性格扭曲的恶女!她、奥格、温特里侯爵,以及被派到东方出使的沃勒伯爵,四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其中女王与温特里侯爵从小相恋,但她总是不满情人对兄弟比对她更忠心。   奥格入狱后,她偏要让温特里亲手执行鞭刑,每天准时观赏行刑成了她近日的乐趣之一。   皇家的私人囚室虽然阴暗,但不比一般监狱,皇帝随时会观赏行刑,自然不可能脏乱满布,但各种惨无人道的刑具可是琳琅满目,只赐鞭刑以及是太便宜奥格了。   “凯特要是存心整死你,伊革罗斯家有的是想狠狠置你于死地的人。”到时雷昂公爵的下场可比那些命贱的奴隶更难看,更不用说有多少人对奥格带着恨意,却又情不自禁觊觎他的男色。   温特里抬起手,又是毫不留情地甩了一鞭。   奥格扬起头,青筋在额上和颈上浮动,冷笑道:“我们这几天的表演她倒是看得看过瘾啊。”   温特里铁灰色的眸子毫无情绪起伏,对好友的话没有表示任何看法,比起奥格的狼狈,他连身上的白衬衫也不曾弄脏,银发披在肩上,腰间佩了长剑,优雅地站在囚室正中央,宛如神祗降临,连阴暗的囚室也光洁了起来。   囚室的门打开,凯瑟琳的贴身婢女走了进来。   “女王请两位爵爷移驾至默室。”   两个男人反应都是一愣,温特里是深思,奥格却是有些不爽快。   默室在皇宫大殿正前方,过去皇族女眷或小皇子可以在那里学习或观赏皇帝与百官上朝的情形,名为默,自然就是不得出声干预。   凯瑟琳倒是把两个权势仅次于她的男人压制得很彻底,堂堂雷昂公爵与温特里侯爵要待在以前只有女眷与孩童才待的默室!   奥格低咒,温特里依然淡淡地道:“别忘了你现在是钦犯,按道理哪里都不能去。”他替奥格拷上链铐,亲自押送好友至默室。   默室空无一物,地板铺了厚厚的地毯,面向大殿的百花镂空石窗不只能让默室里的人看清底下的情形,也能确保护默室的私密性。   “奉舞蹈皇朝应天皇帝之命,皇朝特使玉良·梅·雷昂拜见女王陛下,愿女王陛下万福。”   奥格百无聊赖的神色一正,看清底下立于大殿上,神情不卑不亢的妻子,胸口瞬间因思念与狂喜而涨痛了,他看着她,激动地热血沸腾。   她是否知道他正注视着她?他知不知道她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胸口莫名的躁动?她知不知道她的表现让他既骄傲又怜爱?让他恨不得立刻向全世界宣告,她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生生世世只属于他一个人!   “你跟朕入内殿来。”   凯瑟琳宣布退朝,他们被邀至内殿。   “凯!”梅玉良一见日思夜念的丈夫,心疼得热泪盈眶,在她的脚步仍因为女王在场而迟疑时,奥格已经像风一般席卷向她,将小人儿困在他两臂和铁链之间的怀抱内,迫切地吻住她。   凯瑟琳美眸冷睇没有尽好押解钦犯责任的情人,然后毫不客气地打断这对亡命鸳鸯,“够了,别以为朕就这样善罢甘休。”她高傲地抬起头,率先走入内殿。   梅玉良根本制止不了丈夫,心里一方面恋着他的吻和怀抱,一方面又怕女王龙颜大怒,当她小手碰触到丈夫胸前的伤口时,几乎要哽咽出声。   温特里脚步未移动半分,利落地拔剑,冰冷剑尖不偏不倚地抵着好友的颈动脉,力道刚刚好。   奥格总算放开妻子被吻肿的唇,依然恋恋不舍地吻去她湿润的红唇边两人津液的亮痕。   可恨这一刻是在皇宫,他们不能尽情温存。温特里剑尖的力道不耐烦地又重了些许,他颈上泛出血丝,无奈地瞥了好友一眼,这才搂着妻子进入内殿。   凯瑟琳斜靠在躺椅上,玉臂枕着扶手,冷冷看着随她入内殿来的三人,接着抬手遣退内侍。梅玉良心疼丈夫的神情让她哼笑,“敢直闯玫瑰皇宫,当着朕的面大呼小叫,朕要你十颗脑袋都嫌不够。”   梅玉良跪了下来,“请陛下恕罪,玉良愿与丈夫一同接受惩罚,以息陛下之怒。”   凯瑟琳撇嘴一笑,得意地看着怒瞪她的奥格,神情充满挑衅。   奥格吞下一声低咒,单膝在妻子身边跪下,“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进来搅合。”他没有怪妻子的意思,他知道她立了誓,与他同甘共苦,这誓约就成了她生命的全部,膝盖点地的那一刹那,他彻底醒悟,今后他的所有任性妄为不再只会由他一人承担苦果。   他不能不为她着想。   “请陛下恕罪。”雄狮终于低头。   连从不把情绪显露在脸上的温特里,灰眸也起了波动,凯瑟琳更是陷入深思,良久,她坐起身。   “我改变主意了。”   他们同时看向这位至高无上又喜怒无常的统治者,三个人眼里有三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凯瑟琳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睥睨神态,挑眉冷笑。   “我决定公开赐婚,亲自主持雷昂公爵与皇朝特使的婚礼。公爵夫人,别忘了你答应叫出来的礼物。”   温特里笑了,奥格则是好气又好笑地冷嗤。   他们都很清楚这场双赢,其实各自都有私心,雷昂公爵娶了东方女子,结算假以时日公爵的党羽造反成功,朝廷也不会允许一个异族女子成为皇后,更不可能拥立东方血统的雷昂家后代成为皇位继承人。   政权转替可能是转瞬间的风云变色,然而古往今来,这块大陆上所有当权者都不会小看民心所向的朝廷所拥有的绝对影响力,即便是野心勃勃的雷昂家也一样。      那个任性的女人当然乐见奥格负伤站在神前起誓,因此婚礼很快地在两天后举行。   但奥格一点也不介意,有贴心温柔的小妻子每天无微不至地照料他,还任他吃干抹净,他可是心情大好,一点也没有锒铛入狱该有的落魄,公爵大人穿上笔挺的军服,腰间佩上军刀,昂藏帅气的模样,真是让金鹰城所有未婚的少女心碎啜泣。   命运多么奇妙!不到一年,她的生命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梅玉良甚至记得一年前自己偷偷从家里的狗洞溜出门闲晃,躲在她狭窄偏僻的闺房吃着冷掉的饭,和下人一起干活儿的日子。没有什么快乐不快乐,彷佛雏鸟尚未睁开眼,她无从想其他,也绝不可能想象得到大海另一头的世界,不可能相信自己能遇上一个带给她热情、激情与爱情的男人。   她越过的不只是诡谲的大海,还有她灰涩人生的藩篱。   然而,奥格带给她的,何止是爱情与激情而已?当赛巴斯丁挽着她的手走向圣殿尽头,她彷佛褪尽灰色羽毛的雏鸟,如今已展现傲人的自信与美丽。   奥格依然一派的高贵而霸气,微微偏着头,笑看他的小女人穿着白纱朝他走来,他彷佛回到他们初相见时,那时小家伙眼里没有他,只有旺盛的求生意志,在豺狼虎豹的追杀中,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有着她自己还未曾发掘的坚强与勇敢,当他双臂捕获她时,却又察觉她分明那么柔弱、那么害怕……   她的手交到了他掌心。奥格收紧五指,与妻子牢牢交握,一如他俩横越所有纷扰吵杂,宁静地只剩彼此的心,这一刻紧密相连。   “朕宣布你们成为夫妻。”什么啰哩叭唆的废话就免了,这块土地上她说了算,她的话就是至高无上的真理与王法。   “……”奥格无言地看着那朵傲慢又任性地开在别人婚礼上的红玫瑰。   太超过了,这女人在别人的婚宴上穿了一席大红礼服,与他的妻子一红一白地盛开惹人注目。   他心里嘀咕,有些不满,不舍妻子风头被抢。但梅玉良一点也不介意,能得到女王证婚,她比谁都感激。   “我反对。”男人的抗议瞬间让偌大的礼堂静了下来,所有人看向大门。   凯瑟琳眯起眼。女王的权威怎容置疑?   “任何贵族的婚礼都必须由教廷与家族长老认可。”出声抗议者是奥格的众多堂兄弟们,而且阵仗颇为庞大,今日婚礼雷昂家的人只来了七成,想必还有些人不死心。   “雷昂家没有任何长老会承认这桩婚事。”那些老头若非不满梅玉良的血统,就是被威胁不得承认这桩婚姻,或许这种手段不见得能力挽狂澜,但只要有一丝希望阻止奥格与梅玉良婚姻的合法性,他们就不会放弃。   “朕比长老更没威信?”凯瑟琳眼里怒火隐隐翻腾。   “皇室从未干预领主们的婚姻,家族规范在制度之上,这是伊革罗斯自古以来不承认的规矩,陛下您自己不也是如此?”   “我是家主,我说了算。”奥格也火大了。   “没有人拥戴的当家主母,形同于无。”   这会儿连本来臭着脸参加婚礼的伊革罗斯家成员也像一个个被踩着尾巴,雷昂家这群家伙一直以来藐视皇室的行径已经让他们不满,好不容易奥格娶了异族女人,从此远离造反角逐皇位的可能,他们心里稍稍甘愿了一些,现在这群人又来搅局!于是立刻的,足以容纳数百人的礼堂内,伊革罗斯家与雷昂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所有的人都按在佩剑上了。   “规矩这种东西,不是让你们这些兔崽子拿来当令箭的,话说雷昂家没有老骨头会祝福这桩婚姻?”老人中气十足的揶揄声像一阵风,瞬间扫平圣堂之上所有杂音。   “吼——”班杰明在前方开路,人群纷纷惊恐闪避,连雷昂家那一票男人也不得不退开。   欧汀依然一身流浪者打扮,缓缓步入礼堂,皇家侍卫一个个面面相觑,正要阻挡这个奇怪的老头,他向面露微笑的女王弯腰行了个礼。   “陛下,原谅您忠实的仆人来晚了。”   “欧汀爷爷!”梅玉良一脸惊喜,奥格则是掩饰不住的错愕。   “你是谁?”年轻的伊革罗斯家少爷出声了,没看到身后自家长辈全都保持缄默,一派大势已定地坐回位子上,连雷昂家那票男人也一个个脸色灰败地让路给老人,有的还在老人家淡淡的瞥视下垂下头来。   凯瑟琳神情似笑非笑,“他是我的园丁。”   “我为陛下照料伊革罗斯所有美丽的花朵与果实。”   看这两人一搭一唱,奥格沉下俊脸,“伯公。”别闹了……   欧汀笑着走向圣坛,“抱歉,我太久没回金鹰城,差点迷了路。”他泰然自若地走上圣坛,吻了吻女王的手背。“那就由我完成接下来的仪式吧?”   “请。”凯萨琳面对老师,态度谦逊了起来。   欧汀来到新人之前,执起两人的手,在开口前扫了一眼雷昂家带头反对的那一票晚辈,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他们一个个都不敢再吭声。然后才慈蔼地看向梅玉良,并在接触到奥格询问的视线时,无辜地耸耸肩。   “我以雷昂家第二十一任家主、第三任雷昂公爵的身分,祝福你们的婚姻。”他将两名新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后,以着只有他俩听得到的声音道;“要一起相互扶持着走下去——顺便治治这家伙的坏脾气吧。”   圣堂的巨钟响起永恒的祝福,白鸽与红蔷薇飞过湛蓝青空。   穿越了千山万水,来到云和海的彼端,她成了他的妻。 第十章   公爵的婚礼让金鹰城热闹了起来, 来自全国各地观礼的游客让首都成了不夜城。   “疼不疼啊?”早就褪下礼服,洗了澡套上浴袍的梅玉良,每天早晚不忘仔细照顾丈夫身上的伤。   奥格侧卧在床上,身上只剩下长裤,依然将小妻子收拢在他的怀抱间,欣赏着她的专注与温柔,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美的画面。   嗯,当然美上加美的是她弯下身时,领口泄露的春色。他握住梅玉良拿着沾药棉花的手,丢开她手上的棉花,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梅玉良噙着笑意,另一只小手抚上奥格唇畔,“你今天都笑呢。”哪怕笑容很浅很浅,她也看透了。   奥格挑眉,仿佛她说了句傻话。   他当然笑,这是他全命里最快活的一天,他想全世界宣告了,她是他的女人,他俯下身吻她,顷刻,两人赤裸相拥,以无比野蛮与绝对相互占有紧密结合,不去管外头那已然疯狂的城市,属于他们的夜瞬间沸腾。   玫瑰皇宫深处,冰点却悄悄降临。   月光在温特里德银发上照映出一圈光环,此刻的他却像愤怒天使,以着狂妄近乎失礼的姿态猛地扑向情人,啃咬她红艳的唇。   凯瑟琳徒劳地挣扎着,在他的舌头探向她檀口时,有短暂片刻,她几乎投降了,投降在恋人焦虑的需索中。   他恨死了她的骄傲。她的任性,她的责任与该死的伊革罗斯家的荣誉。   我相信你会誓死守护她。沃勒伯爵临去东方前道。   他当然会,身为皇室情报头子的沃勒家族主被远派东方,而且还是在这个多事之秋,温特里不只一次恨凯特的任性妄为,他从沃勒手中接下调查叛党的任务,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两头奔忙,而这个天杀的女人却专往危险里跳!   她今天一袭大红的礼服,就站在连平民都能闯入的金鹰城大礼堂中央,若是叛党埋伏在人群里,只消一个闪神…………   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凯瑟琳的骄傲与尊严不允许自己认输。   她是大陆上最尊贵的王,凭什么要躲躲藏藏?凭什么要向叛党低头?   她绝然地甩了情人一巴掌。   温特里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灰眸里暴怒的火焰在她眼前慢慢地熄灭,而后逐渐冷却成冰。   “不要以为你真的可以命令朕。”凯瑟琳仍然不肯低头,“别忘了,是你在朕的情人与爵位间选了爵位。”她痛恨地道,“那么你最好记得自己的身份!”   “是,我选择了我的爵位,选择了翻手覆雨的权力,选择掌握帝国的暗杀部队。”温特里的声音不再有温度,他在瞬间化作黑夜之王,凛风吹起他的长发,而他眼眸深处的情感在瞬间被千年不化的寒冰所封印。“只要北地盛开红玫瑰,我就嫁给你。你要你的情人为你找到雪地里德红玫瑰作为迎娶你的信物,要我证明我的忠诚,证明我够爱你,如果我真的爱你,此刻我汇总北方的冰天雪地像白痴一样地寻找雪中盛开的玫瑰,哪怕要找上十年、二十年!但我没有,因为我深爱的女人选择了她的皇位,她需要一个守护者,一个为她做尽肮脏事的黑手更甚于一个只会相信神话的小白脸,她却不知道我为了爱她付出的代价,就是她永远也不会相信我爱她!”   他一步步向后退。   “那你就永远也别相信吧。放心,我既然作了选择,到死都会尽好我的本分,至于你不给的,我也不会再冀望。”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凯瑟琳气愤地望着温特里离去的方向,绝强地不肯掉泪,亦不允许自己追上去。   她选择王位,是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他怎么可以这么指责她?   她没换下艳红的礼服,像朵孤傲的红蔷薇,脚下踩着以整个偏殿的地板绘制成的西方大陆与航海图,仿佛踩着全世界,她是这幽暗的偏殿唯一的存在,是这大陆上最至高无上的王者。   她如当年所愿坐上了王位,却只有默默品尝万人之上的孤独滋味,连看似支持她的家族,都藏着无数她必须小心应付的暗箭,更不用说数不清有多少人不认为她有资格坐这个王位,她必须步步为营,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困在这座金色的牢笼之中。   是,她是赌气,为何她要活得这么辛苦?   凯瑟琳在偏厅待到天即将亮了,窗外传来鸟鸣,她才如大梦初醒。   “威尔。”她呼唤她忠心耿耿的守护骑士,却没得到响应。   凯瑟琳走出偏殿,在寝宫内遍寻不着情人的身影,最后侍女告诉她,温特里侯爵昨夜出了皇宫,连夜回北方了。   他怎么可以丢下她?凯瑟琳挫败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不对。她一直都相信 ,是她太骄傲不肯认输,她以为无论她多么任性,威尔一定会支持她。   她不能失去他。   凯瑟琳冲回卧房,很快地换下轻便简单的装束—她很久没穿上这些衣服了,在登基前总是穿着朴素的男装和奥格与威尔,还有莉薇,一起溜出宫去,那是段荒唐但令人怀念的岁月。   不顾侍女的劝阻,她甚至警告侍女要保密,凯瑟琳跨上骏马,在日光未穿透云层的清晨离开皇宫,快马加鞭地朝北方追随情人而去。   同时,信鸽飞越玫瑰皇宫的围墙,朝未知的远方传报讯息。   女王失踪了。   “那个女人,她非得在我新婚时搞出这种麻烦吗?”原本在婚礼隔日就要回无畏城的奥格夫妇,在正午接到宫里传报后因此改变了行程。“凯特任性也就算了,威尔到底在搞什么鬼?”女王的贴身侍女说温特里侯爵与女王是先后离开皇宫,如果是一起离开倒也就罢了。   梅玉良这才想起关于她被绑架时的遭遇,都怪她昨夜沉浸在与丈夫重逢的甜蜜里,奥格也霸道地不给她扫兴的机会……她拍了拍自己又红又热的脸颊,抓住丈夫的衣袖。   “凯,昨天的婚礼,骑士团副团长有在场吗?”   “怎么了?”   她把她听信伊里德的话,直到被欧汀救出的经过一一道出。   奥格越听,眉头越紧,“雷昂家没有年轻人是一头白发。”   “可是我听他的口吻,他跟你很熟悉,而且他确实长相和你肖似。”她本以为只要记住特征就行了,想不到丈夫也不知道这号人物。   “伯公有看到他吗?”   “好像没有。”如果有,应该不至于没警告他们吧?   “不管如何,现在没有办法坐以待毙,我得立刻带一批人往北方找凯特,一定要在叛党发现女王之前找到她。”他现在手中无军权,骑士团中又有叛徒,只能挑几个心腹低调出城。   “要小心。”梅玉良明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待在城里别让丈夫有后顾之忧。   然而奥格一去就是三天,音讯全无,北方是冰天雪地、崇山峻岭的严酷世界,玫瑰皇宫岁封锁了女王失踪的消息,流言却已悄悄在贵族间传了开来,更听说有一支不知属于哪个家族的军队悄悄往北方前进,梅玉良的担忧一日一日地加重。   奥格交出军权,女王不在皇宫,此时还有谁能号令军队北上护驾?连伊革罗斯家都乱成一片,每个人都想出头,最后就是挣破头争不出结果。拥兵自重的领主们有的按兵不动—谁知这时出兵会不会被当作意图谋反?有的已集结了军队,但究竟目标为何,恐怕除了那些领主外,谁也说不出个准。   一片纷乱中,幸好欧汀又出现了,梅玉良简直如遇救星,虽然她也不知道老人家有什么法子。   新婚夜那天丈夫就告诉她,其实第四任雷昂公爵,也就是奥格的爷爷,原来是家族次子,爵位第二顺位继承人。第三任公爵也娶了异族女子,这对继承爵位并不是什么阻碍,偏偏欧汀心爱的女人来自一支母系社会结构的蛮族,女人没有嫁人这回事,剩下来的孩子更必须跟随母亲,不可能以雷昂家嫡子的身份成为爵位继承人,而欧汀的恋人完全没有嫁鸡随鸡的打算,欧汀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爵位,有奥格的爷爷继承第四任雷昂公爵。   “奥格出发前捎了信给我,我就赶来了,再等那些人出兵恐怕来不及,雷昂家自己也还没找出谁想谋反,看来我们得自己想办法。”欧汀并不认为女人就该认命地等待,他相信梅玉良有权知道他打算怎么帮她丈夫。“我只能再次向妻子的族人寻求援助。”   “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吗?”她知道自己不自量力,但她不想干着急。“如果有危险的地方,我会尽可能避开保护好自己,请您让我跟您同行!”   欧汀明白她心急如焚,没有多犹豫便答应了,毕竟他们得先前往他妻子的部落,海拔见得会让梅玉良涉险。   没有多耽搁,他们即刻轻装出发。   西方大陆上除了伊革罗斯帝国与周围其它小国外,还有无数个沿袭上古时代传统生活方式的部族,“月族”就是其中一支。   说月族野蛮,梅玉良一点也不认同,其实这个部落只是与自然共生,他们的任何衣食住行,都以不破坏大地原始的环境为主,上天所给予的就是一切。他们在森林里利用各种天然的地势与资源为家,也有极具特色的建筑物,但极为稀少。   他们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文化,或者还承袭了神诸时代流传下来的神秘力量,人数稀少,却与世无争地在大地上知足惜福地过日子。   梅玉良到了月族所在的红叶山脉,才知道原来欧汀在月族也已儿女成群,雷昂家的血脉与月族人融合,他们有不少是奥格的堂兄弟姐妹与长辈。   “帮助自己的兄弟姐妹一点也不需要理由。”欧汀的妻子是月族地位崇高的巫师,看起来竟然意外的年轻,甚至让人猜不到她的年龄,但她可是已经当上曾奶奶了。   欧汀的子孙们与月族人早已集结,随时准备出发,在北方这块充满未知的大地上,他们远比帝国的军队更可靠。   接下来的路程太艰险,梅玉良就算千百个不原意,也必须留下来。   “鹰与玫瑰之女是仁慈的君主,她包容了异己,以守护家园为己任,众神会保佑她。”   “那么可以请众神也保佑我的丈夫吗?”梅玉良知道这话很傻气,但就是忍不住道。   她是真心想祈祷,不管是东方的菩萨或西方的圣主,不管是帝国的神或月族的神,她都诚心诚意地祈求丈夫平安无事。   “会的。”欧汀的妻子微笑,“风已经带来神的讯息,狮王终将伸张正义。”   鹰与玫瑰,狮王……巫师的话让梅玉良脑海里闪过些什么。   还有月桂!月桂是什么? 她不知道,但欧汀或奥格一定知道,当时奥格一定是为了追查谁是叛党以洗清自己的冤屈而出现在维多利亚城。   她必须提醒他们。   奥格找到这对一吵架就全国人仰马翻的情侣时,他和十一名心腹,以及凯瑟琳和温特里,一行十四人却受困在暴风雪之中。   他心里低咒不已,要不是这两个蠢蛋,他现在应该是抱着老婆享受,而不是被困在风雪肆虐,视线只有两臂之外距离的深山中进退不得!   好不容易风雪稍退,他们却发现等着他们的是包围在半山腰的叛军,人数可能有近千人,而他们只有十四人,而且那千余名叛军不可能给他们思考下一步的机会,随时都会攻上来。   “山上有另一条路可以绕到另一头。”北境是温特里的地盘,他自然比谁都熟悉这里。   “你们带着凯特往山上,我殿后。”总得有人挡住那些家伙。   没有时间争辩或反驳,护送女王离开是当前第一要务,但他们才离开躲藏地点就遭到围捕。十四个人,包括女王都毫不犹豫地拔剑抵抗,一边往山上退,最后他们决定分散敌方的注意力,凯瑟琳穿了男装,十三个男性之中两名身材较矮小的和她换过了衣服后分别蒙上脸,他们兵分三路而行。   自从各国战场转移到海上,奥格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血沸腾过了,明明富不敌众,他却感觉到他的感官出奇的敏锐,总能快一步摸清敌人的动作与攻击方向,他的长剑在雪地里几乎是一路砍杀出一条怵目惊心的血路来,没有人靠近他三尺内还能在他的剑下存活。   而出发时一路上对北境地势的研究,也让奥格不至于在战斗中迷失方向,熟悉地理学是带兵打仗重要的知识之一,这方面他驾轻就熟。   酣斗中,他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引开他。   他可以选择不受引导,但凯特并没有和他同行,他有所顾忌,何况他正打算就出雷昂家的叛徒,他们引开他,若不是想置他于死地、就是自认为有办法说服他,无论哪一个,他都打算正面交手。   地势越来越荒凉,连最后一名引开他的叛徒都死在他剑下时,奥格知道答案即将揭晓。   “你真的认为我们是叛徒吗?奥格。”男人冲躲藏的岩石中现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奥格。   “果然是你。”   那日叛党在维多利亚城的行动,他听到后半段,最后却因为梅玉良的出现不得不改变原本的计划。这就是他后来一直没追问梅玉良究竟听到些什么的原因,他既然知道谈话内容,就不必要让小家伙想起那些她不该知道的事。   他想过所谓月桂,也许是以月桂树为家徽的劳伦家,或者是以太阳为家徽的桑恩家,但这两个家族都已没落到不可能拥有足以造反的势力。   梅玉良被绑架的遭遇却让他想到一个人。   罗洛迪恩,就是月桂之城的意思。   “果然是你?”罗洛不可思议地摊手,“这就是我亲爱的哥哥与他死里逃生的弟弟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要造反?”   “你很清楚为什么,无畏号不可能沉船,除非有人动手脚。”   “这世上没有不会沉的船。”   罗洛的神情带着讥笑,也有这淡淡的怀念,“那时因为你会晕船,所以老是这么说。”   奥格对于唯一的弱点被弟弟点处,一点恼怒的反应也没有,“有脑子的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凯特害死父亲有何意义?”   “她想害死的当然不只父亲、还有你啊,哥哥,如果不是父亲临时要我跟你交换……。”   “那你现在就会是第六任雷昂公爵。”   “反正你无论如何都站在你最要好的朋友那边。”罗洛抽出了腰间佩剑,“这是最糟的地步,我们必须干个相向。”   奥格心想他果然猜对了,他们打算若说服不成,据杀了他,由罗洛取而代之。   罗洛举剑向下跳,讽笑道:“哥,别忘了你从来没打赢过我,记得吗?”他劈头就朝兄长一剑砍下。   奥格灵敏地躲开,立刻举剑拆招,他们兄弟俩就在雪地上、高峰顶缠斗起来,剑刃相击的火花与随他们脚步扬起的白雪有如风暴般飞舞,毕竟同是雷昂家血脉,对战斗有着独特的灵敏天赋,自小更是同样接受严苟得训练,两人谁也无法立刻占上风。   直到山下传来打斗声和月族人呼唤同伴的鸣笛声,他们仍未分出胜负。   “伯公带帮手来了,温特里和沃勒家的骑士团都在赶来的途中,”出发前他已经先想办法部署好,就算陷入围地也能撑到援军到来。“你别再抵抗,我会帮你向凯特求情……。”   “放屁!你才是叛徒,你这雷昂家的叛徒!”罗洛没想到他竟然未能立刻压制奥格,一时有些恼怒,挥剑的速度变得又快又蛮横,对兄长节节进逼。   奥格一向没什么耐心,尤其是爱跟他唱反调的,对罗洛,他有一丝愧疚和私心,才会和他周旋这么久。   “你说我从来没打赢过你?”他猛地架开罗洛劈下来的一剑,反手将长剑一收,竟然以直捣黄龙的姿态迅雷不及掩耳地朝罗洛暂时洞开的门户冲去,就像那日他对付修斯一样,对手连眼都来不及眨,他的拳头已经招呼了过去,反手握住的剑则格开一切可能会有的攻击。   “那是因为老子向来不喜欢欺负弱小!”力拔山河的一拳,将罗洛打飞了出去。   月族的人从叛党手中救出了女王,却不要求任何谢礼与回报,更加坚定凯瑟琳带领帝国走向一个包容异族与四海和谐的强国之路。   雷昂公爵大婚才结束,玫瑰皇宫也传出喜讯。   女王将下嫁温特里侯爵。   “要上演全武行没关系,但是拜托不要再闹离家出走了。”这是证婚的欧汀在两人婚礼上偷偷抱怨的一句话,惹得所有人都想笑了。   是夜,金鹰城彻夜狂欢,女王与亲王来到皇宫面向广场的大露台上,接受百姓欢呼。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将是伊革罗斯人民的骄傲。   夜空中同时绽放一朵又一朵五彩缤纷的美丽焰火,城内所有百姓惊呼声四起,对金鹰城里所有人来说,他们可能永难忘怀这充满欢喜与惊奇的一夜。   而梅玉良和干爹干娘坐在雷昂家别馆的大花园里赏焰火,他们惊讶的发现奥格命人将花园里全挂上一盏一盏造型不同,各有东西方风情的华丽花灯。   “这些花灯哪里来的?”梅玉良望着那些花灯的眼里有着欣喜,也有着对故乡的思慕。   “爵爷以前的中文老师说过,东方有一种叫做灯会的活动。”   “什么?”梅玉良呆住。   “爵爷学了好几年无道皇朝的语言,夫人不知道吗?”   “怎么了?”朱小玉见干女儿一脸呆愣,整张脸还烧红了,忍不住问道。   原来她亲爱的丈夫大人听得懂中文!他根本就知道她撒谎,什么皇朝的夫妻间早晚打招呼的鬼话?   梅玉良捧着脸,看着刚从皇宫回来的丈夫走进屋内,她突然鸵鸟心态地想躲起来,“没……没什么,干娘你们累了早点休息,我……我回房了。”好糗啊!她火烧屁股似地冲回房间。   而刚进大宅的奥格心情可轻松不起来,跟在他身后的罗杰一脸想笑又不敢笑得表情,执事迎上来,原本还不明所以,在罗杰的暗示下看到他们爵爷手上多出来的戒指便恍然大悟。   女王还真是了解他们家爵爷的弱点,而且不遗余力地用以报复这些年来爵爷对她的顶撞啊!   象征伊革罗斯权力的三枚金戒指,除了奥格原本交还回去的军戒外,还有教皇手上的神戒,另外就是原来女王并没有交出去的权戒,代表自她登基以来一直处于虚位状态的……   “宰相大人,女王请您明日早朝切勿迟到。”大门口,凯瑟琳刻意派来传话的皇家侍卫道。   他仿佛听到那女魔头得意的笑声。   从今以后,他得被他最厌恶的烦人国事给绑住!   “他妈的最好拿婆娘明天起得来!”他差点想把戒指拔起来往窗外丢。   “这里不是无谓城,大人,请您以后敛……”   奥格低咒出一串脏话,在大回旋梯上三阶跨作一阶,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她刚把自己泡进大浴缸里,奥格就气冲冲地进房间来了,她一方面想把自己埋进水里,一方面又担心丈夫不知为了何事生气,正犹豫着要起身主动探问他时,奥格一边脱掉身上衣物一边走了进来。   梅玉良红着脸又缩回水里,小脸一半埋在水下。   唔……虽然很害羞,不过她不得不说,她亲爱的丈夫大人浑身赤裸的模样实在让她既兴奋又全身燥热啊。   原本怒火无处发泄的奥格突然发现,还真是没有什么比他光溜溜泡在水里的小妻子更能平抚他的躁怒了,他脸上的盛怒不再,似笑非笑地踏进浴缸里。   与其面对面,还不如腻过去窝在丈夫怀里比较不令人无措,梅玉良是这么想的,可是又不敢大大方方地偎过去,只得小心翼翼,慢慢地在水里移动。   奥格看了一阵好笑,长臂一捞,立刻将小家伙收进怀里,一面伸手打水泼在她肩上。   梅玉良也温顺地将头枕在丈夫胸口,心里满满的甜蜜,她瞥见奥格手指上多出来的戒指,却与原来的军戒不太相同,好奇地把玩了起来。   这提醒了奥格他前一刻的不爽,但又不想破坏妻子的玩兴。   “新戒指还挺漂亮的。”梅玉良只有这个感想。   “……”他无一言半响,才开口道:“你喜欢无畏城还是金鹰城?”如果答案是前者,那么他考虑明天一早进皇宫,就算跟凯特杠上也要把权戒交回去!   “都喜欢。”其实她比较想待在金鹰城,这么一来她可以随时回娘家,朱小玉和赛巴斯丁也能随时到雷昂家的别馆小住,但又不想让丈夫为难,只得这么说。   “两个只能选一个呢?”   梅玉良螓首往他颈窝蹭了蹭,“有你在的地方。”只有这个答案,她不用迟疑。   他失笑了,突然决定一切顺其自然也罢,在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他身边,他们能都相守。   是的,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他到今天才发现他找到了一生最重要的宝物,原来总是一直贪婪地、充满独估欲地守着,如今才明白是因为有了她人生已无所求。   至于凯特那可恶的婆娘想怎么整他,就随便吧!他毕竟欠了她一个人情。   只要罗洛迪恩这辈子都不再踏上伊革罗斯,朕不会追究他的谋反之罪。   凯瑟琳做了个最不智的决定,因为很有可能根本是纵虎归山,这辈子到死都有人想要她的命,但奥格却永远感谢她。   窝在丈夫怀里的梅玉良挪了挪姿势,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道:“凯……”   “嗯?”   梅玉良为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羞得从头顶烫到脚趾。   “我爱你。”还好她没结巴,不然丈夫一定会发现她知道他原来听得懂。   “我爱你。”他回得毫不迟疑。   梅玉良又有些不确定了,也许丈夫的老师没教过他这句话吧?毕竟没事教这种话也挺不伦不类。   不过,学懂字义,拼凑起来要理解也不难吧,东西方语言里这两句话甚至没有任何的文法差异……   她又挪了挪姿势,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你为什么比较喜欢用这句话跟我道晚安或道再见?”有时别的问候他未必会回答同样的,例如她对丈夫说“早安”,他可能会回她“你今天闻起来特别香”或“你看起来很好吃”之类不正经的回答。   只有这句,他一定立刻作出同样的响应,有时甚至比她多更多,他会说上两次三次我爱你,直到她红着脸主动吻住他为止,今天以前她只觉得丈夫是对皇朝的语言有兴趣吧?现在想想,哪个西方人刚开始说的时候没有他们特殊的口音呢?丈夫却是第一次就说得流利极了。   等待着答案的梅玉良,小脸都快冒烟了,她直想整个人埋进丈夫身体里算了。   奥格笑了笑,“因为我说这句话时,你的眼睛很美,你的笑容很美,你的脸蛋也很美。”   她眨了眨眼,其实有点讶异丈夫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   他究竟是知道或不知道呢?梅玉良还是不清楚,但心却是满足的,她抬起头,主动吻上丈夫的唇。   然而,想是猜到妻子想问什么,第二天他上朝前,在案上留了张纸条,交待了她的“新作业”,上头苍劲有力的字迹,只有一行中文——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语笑嫣然】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髡咚!